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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还特意开口,摆明了就是来嘲讽她往她伤口上撒盐。

“谢世勇侯关心,小女无碍,只是野猪凶猛,一不留神着了这畜生的道儿,”孙丞相眸光幽深,皮笑肉不笑的说,“若是下次再碰到,定要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语气有股说不出的阴寒戾气。

长皇子坐在上位,听到这里不由关心两句孙绾绾的伤,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他抬眸看向坐在钱母偏下方的钱焕焕,像是缓和关系一般说起他打算给孙黎黎跟钱焕焕做媒的事情。

钱母神色不动,垂眸端起面前的茶盏,侧眸看了眼钱焕焕,说道:“小女还未立业,怕是配不上孙家小公子的厚爱。”

孙丞相也说,“世勇侯眼光高,看不上我家黎黎也很正常。”

两人间今天是注定不能好好说话了。

长皇子端起茶盏抿了口,神色淡淡,“看来,倒是本宫多事了。”

“不敢。”

皇上方才在跟贵君说笑,这会儿才把注意力放到下面。

她抬眸朝众人扫了一眼,缓声说,“既然无事,那就开宴吧。”

皇上说完话,坐在君臣界限最边缘的位置那儿,有个面色苍白身体羸弱的女人站了起来,“母皇。”

开口说话的是五皇女,今年不过十八九岁,奈何父亲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的,导致她在宫中仰人鼻息过的也是艰难。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作为皇女能在后宫长这么大也算是运气好了。

皇上朝她看过来,“小五啊,可有事情?”

五皇女虚弱的笑笑,像是有些犹豫跟怯懦,“女儿听闻时清的夫郎云执绣的一手好牡丹,想、想过去求一幅作为生辰贺礼送给父后。”

她轻声说,“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便想过去问问。”

五皇女的生父早就死了,这里的父后只能是中宫君后。

“云执啊。”皇上像是想了想,恍然说,“朕记起来了,云家那个以牡丹闻名京都的儿子。”

时清被沈家退婚后,扭头就求娶的小公子。

这种热闹事情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君后向来喜爱这些东西,你有心了。”

云执的牡丹之所以在京城被炒的这么热,君后的喜好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曾当众夸赞过云执绣出来的牡丹,说与真花无二,属于世间珍品。

五皇女没有强势的父家作为后盾,更没有过多的财力支持,所以君后的生辰贺礼送不了昂贵的东西,只得从心意上下功夫。

皇上也算是理解。

皇上朝远处眺望,这才看见长长的营帐里快坐到营帐门口的时清跟云执。

没办法,所有陪驾的人选里面,就时清官位最低,所以只能坐在最后。

她倒是安得自在,跟云执该吃吃该喝喝。

皇上像是笑了一下,伸手往那边一指,“她跟她夫郎在门口那儿,你倒是可以去问问。”

五皇女立马应道:“是。”

她许是过于激动开心,情绪波动厉害,没忍住呛咳两声,脸上泛起病态的绯红。

钱贵君瞧了一眼,笑着跟皇上说,“小五这个身体何必让她大老远过去,不如把时主君叫过来问问。”

“不妥,”皇上淡笑着拒绝,“将人叫过来,倒是显得皇家无礼了。”

“这既然是小五私人的请求,便让她自己去问问。”皇上拍拍贵君的手,“咱们不需要管年轻人的事情。”

五皇女往下走。

她再不受宠也是个皇女,看见她端着酒杯往门口去,多少吸引了不少目光。

孙丞相站起来轻声喊了句,“五殿下,您是要去哪儿?”

五皇女笑着说,“找小时大人有些私事,母皇许了的。”

“那我陪五殿下一起过去,”孙丞相端起酒杯,笑着说,“今日皇上还在我面前提起过她,我还没正式见过,正好跟您去看看。”

五皇女略有犹豫,但孙丞相却是不容拒绝的走出座位,朝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

五皇女走在前面,孙丞相跟在后面。

时鞠抬眼朝那边看了眼,没说什么。

她的位置跟时清离的不算远,三五人的距离而已。

两人走过来的时候,时清正在吃东西。

她离得远就没关注前边的动静,最主要的是——

今日这兔子烤的真不错。

云执看她大快朵颐,好奇的问,“你不喜欢兔子?”

他姐就挺喜欢的。

别看他姐在人前飒气十足英气逼人,其实背地里在闺房中偷偷养了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

每次云执皮痒手贱提起兔耳朵说要吃它的时候,总是会被自家姐姐追着一顿暴打。

他感觉时清也是个女孩子,狩猎的时候也没猎杀小动物,心里应该是喜欢的吧?

“喜欢啊。”时清啃着兔腿,重重地点头,“小兔子这么可爱,我当然喜欢了。”

云执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软了一下。

直到听见时清继续说,“我除了喜欢烧烤口味的,红烧跟清蒸我也喜欢。”

她表示,“只要是熟的,我都不挑。”

“……”

云执沉默,将巾帕递过去让她把油爪子擦擦。

他就不该拿她跟他那里的女孩子比。

“小时大人。”

时清擦完手就听到有人喊自己,声音阴阴轻轻的,只提着半口气,给人的感觉像是伏击在暗处的眼睛。

时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抬头看,就瞧见有个身着还算华丽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对方长相跟皇上和长皇子如出一辙,都有一双凤眼,显然是皇家人。

只是跟前两位强势的气质不同,五皇女明显羸弱些,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文质病气,弱化了凤眼的凌厉,活像个病美人。

这样的人,不管男人女人看着都忍不住帮扶一把,没有攻击性,光看着就构不成威胁。

尤其是在宫中,帮她还能增加自己爱护姐妹的形象。

除了她,孙丞相也缓缓停在她面前。

时清站起来,朝两人行了个官礼。

“这位是五皇女。”孙丞相看着时清。

“下官参见皇女。”

五皇女抬手虚扶了她一把,笑着说,“是我打扰小时大人的雅兴了。”

“只是我听闻云执公子牡丹绣的一绝,便想讨要一幅,在父君生辰时作为贺礼献上。”

五皇女看向云执,朝他微微拱手,谦和有礼,“不知道云公子方不方便?”

云执脊背一僵。

怎么除了时清还有人惦记着让他绣花呢?

时清垂眸拿起巾帕擦了擦嘴角,抬头笑着看向五皇女,“这事——”

五皇女含笑看向她。

时清微笑,缓声清晰吐字,“不方便。”

五皇女微怔,脸上笑意僵住。

“这是我夫郎,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长皇子做的主婚人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已经不是云家那个以刺绣混生活的小公子,”时清挑眉说,“所以,不方便。”

五皇女脸上笑容微淡,抬手抵唇咳了两声。

坐着的云执眼疾手快的把面前的兔子整盘端走,离她远点。

时清很明显还没吃够呢。

“……”

五皇女眼皮抽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是我莽撞了,我想着时主君是在公子时以刺绣闻名,喊他云执公子会显得尊重,这里是我考虑不周到。”

时清“哦”了一声,听不出来信了没有。

孙丞相冷声跟时家妻夫两人说,“时清,这可是五皇女。”

时清了然,然后茫然无辜的问,“皇上说了不能拒绝吗?我舍不得我夫郎刺绣熬眼睛有问题吗?哪条律法明文规定,我夫郎就得给五殿下绣牡丹了?”

“不是为我,这是要送给君后。”五皇女虚弱开口。

“就是君后也没点名说要云执绣吧?既然是心意,您自己亲手绣了送过去不是显得更有心意吗?”

时清劝她,“殿下,礼轻情意重啊,一针一线都是孝心,您说呢?”

不是要牡丹吗?你自己绣去啊!

你要是不绣你就是心不诚不孝顺。

五皇女掩在袖中的手一紧,侧头看向云执。

云执袖筒遮住兔肉,抬眸看时清,“我都听她的。”

时清之前那句“家里我说了算”算是派上了用处,像这种难题都推给时清就行。

时清眼里露出笑意,垂眸挑眉给云执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她俩可是生死之交,哪里是五皇女这种头回见面能比的。

两人大庭广众之下就在“眉目传情”。

五皇女目露失落,自嘲又苦涩的笑笑,再次拱手说,“是我提的要求过于无礼,打扰两位用饭了。”

她咳着走回去。

看她满脸笑意的过去,又看她满脸失落的回来,众人心里了然,时清定是拒绝了五皇女的请求。

只是不知道这个拒绝,是袒护夫郎的多,还是看不上五皇女的多。

毕竟所有皇女中,五皇女是看起来最没有希望的那一个。

她走了,孙丞相可没走。

她含笑看着时清,意味深长,“小时大人不仅有血气,还有点硬气呢。”

明明是夸人的词,她说出来就跟贬低的讽刺一样。

时清笑,拱手说,“那是比不得您女儿有勇气,野猪都敢猎,也不看看跟猪的实力差距。”

这是说孙绾绾连只猪都不如?

孙丞相脸色一寒,下颚紧绷。

就时清这样的宵小,也敢跟她这般说话没规没矩!

时清不仅胆大没“规矩”,她还很好奇,“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野猪拱过的伤口,不知道令女方不方便探望,我明天去长长见识。”

孙丞相捏着酒杯看时清。

她没见过?她怎么可能没见过,插在孙绾绾小腿上的箭杆上,清清楚楚的刻着时清的“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