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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堡的人又跑了两趟, 才从关将军那里将剩余的纸都运回来。

叶家堡还给关将军送去一群羊。

关将军高兴:“这个好,可以给将士们打打牙祭。”

男人们一起喝过酒,关系变容易拉近。

关将军也吐苦水。

如今晋帝入主京城, 他的实控范围每向外扩一寸, 都是大晋王土, 圈进来的都是大晋百姓。

何况河南道虽不能比肩荆楚,却也是北方重要的粮食产地。晋帝是不许手下人糟蹋河南道的。

当兵的若守规矩,日子就过得苦。何况关将军这边还与西边不同, 西边在打仗,打仗就容易立功。战利品也多, 腰包容易鼓起来。

关将军这边自然比西边北边安稳些, 却没油水。

这往来几趟,大家就熟了。关将军道:“你们是地头蛇,帮着寻摸寻摸,哪里能买到南货, 若有,我出高价。”

但叶家人也道:“现在南货少哩。得找大商号, 还得有关系。”

商人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天下再乱, 他们也有自己的渠道沟通南北,总能从一些途径运来远处的稀罕东西。

不过叶家人也答应:“若有,先想着将军。”

待回来与叶碎金一说, 叶碎金只微微一笑。

如今邓州四地政令通行畅通无阻, 若有事, 驿站快马传递消息, 一日通达。

纸一大半送到方城去了, 因许多愿意留下的流民, 还有新兵家人,都安置在了那里。另一些内乡、南阳、穰县三地分了。

此次能否安稳度过冬天,被叶碎金定作了对四地官员的考察。

看到叶家堡——现在又叫邓州节度使府下达的行文,里面一条条列出来的要求,穰县县令都觉得头疼:“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么会做官?”

原以为这女人虽凶狠,但公事上必然生疏好糊弄。不想她简直仿佛混过官场的老油子一样,件件事都能想到,直接先堵死了官油子们可能偷奸耍滑的地方。

这一批纸,若有剩余,也不是不可以分给百姓们糊窗子。但叶碎金费心搞来,首先一个必须保证流民过冬。

叶家堡先试着做了成品出来,估算一个成年男子体格做一件足以挡风御寒厚度的制衣所需的量。

以这个数据为基准,按户发放。

方城是最顺畅的。

因为方城当初就经历过一场大清洗,如今占多半的人口都是后来用流民填进去的。当时便做好了登记,邻里连坐互保。记录清晰,有事的时候便好办事。

麻烦的是其他三地还流散的无家可归之人,这就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做文书工作。

光靠三县的刀笔吏是不够的,其实是可以雇佣一些读书人的,毕竟各地都有读书人。但叶碎金把家族里的少年子弟都发动了去,凡识字的,都去做事。

便年纪还小不太能做事的,也鼓励跟着去看看。

虽也付一些微薄报酬给少年们做零花钱,但也有殷实族人不乐意去的。

叶碎金也不强求。

但眼明心亮的族人更多:“去,得去。”

“现在孩子小,跟着六娘做小事。”

“以后孩子大了,有经验了,就可以跟着六娘做大事了。”

“看看忠远堂的六郎!如今都是县太爷了!”

少年们自己倒是非常踊跃。甚至一些女孩子也跃跃欲试打,不过大多数女孩子都被爹娘给摁住了。

十一娘就被摁住了。

因十一娘更大些,正在说亲,她爹娘是不许她在这个时候乱来的。

可十二娘谁也摁不住。她是叶四叔老来幺女,本就受宠,无法无天。

叶四叔气得脱了鞋子要抽她。

小受大走,十二娘撒丫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骂:“我哥他们都敢杀人,你怎地不说!六姐姐天天住军营,你咋不敢说!凭啥只说我!”

叶四叔叫她噎住。

他娘的!谁敢说叶碎金啊!

三郎咳一声,挡过去:“爹,其实没多大事。咱叶家女儿本就不该是那弱柳扶风的性子。”

五郎拼命给十二娘打手势,让她赶紧溜,从另一边挡住:“就是啊。多学学六姐有什么不好。六姐小日子多滋润,六姐夫在六姐面前可敢说个不字?”

叶四叔被俩壮实儿子挡住,扒拉不过去,气道:“你看她现在是个啥样子!”

三郎道:“女儿家泼辣些,总胜过软弱可欺,将来在夫家受气。”

五郎更直接道:“你想想三娘。”

三娘是他们的堂姐妹,七郎的亲姐姐,性子被养得怯懦,在夫家过得不好。

有一回七郎出去打猎,路过姐姐夫家,顺便去看望一下,哪知道看到三娘半边脸都肿着。情急一扯她手臂,她疼得哎哟直叫。原来手臂上被打得淤青了。

耳光是婆婆扇的,手臂是夫婿打得。

七郎当年年纪小,当场暴跳就要去打姐夫,被三娘死活拦住。

七郎气不过,回家来告诉了家人,爹娘却只说“会跟她男人说说,动手轻点”。

七郎要气死了,告诉了六姐叶碎金,叶碎金年纪小小,马鞭一甩,带着一群族兄弟和家丁就冲过去了。

对方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看这架势忙也忙招了家丁出来。

一群人在叶碎金的指挥下叮咣五四地把对方给爆捶了一顿,三娘的夫婿被几个舅子揍得鼻青脸肿。

三娘却反倒哭哭啼啼,责备叶碎金和兄弟们不该多事,拼力护着夫婿。

气得叶碎金说:“那以后我们不管你!”

回去后,三娘七郎的母亲还找叶碎金的父亲告叶碎金的状:“三娘好好的贤良名声,都叫她毁了。”

七郎因此在兄弟间抬不起头来。

第二年,三娘难产而亡。

后来从陪嫁丫头嘴里才知道,因为叶家子弟之前揍了三娘夫婿,三娘孕期被夫家苛待,身子一直不好,才没挺过来。

叶碎金虽说过“不管你”,终究咽不下这口气。

她对她爹说:“别拦我,谁敢拦我!我要掀了他们家的屋顶!”

长辈们心里也有气,这一次就默许了。叶碎金再一次带着兄弟们打上了门,这一次连老虔婆也打了。

“我敬你是个长辈,你却老而无德!”叶碎金正手反手扇了老太婆几个耳光,啐了她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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