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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蕙晚上还是决定问一问陆睿,她梳头发问:“白日里仿佛听你们提起一个姓霍的?”

陆睿侧躺在床上,撑头,翻一本睡前闲书:“霍决霍连毅吗?”

温蕙的手顿住,重复了一遍:“霍决霍连毅?他是……?”

“这个人厉害了。”陆睿翻书页道,“牛贵就死在他的手里,他以前叫永平,是今上身边信重的太监。如今他是提督监察院事,掌宫城防务、京城守备和京军三大营。是今上最信重的内官。”

说的这个人,真是的他吗?

霍家哥哥,竟走到这一步了吗?

陆睿撩起眼皮:“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温蕙道,“就听父亲好像很生气,一直在骂牛贵……”

陆睿失笑:“是,他今天也不知怎了,一直骂牛贵。不过牛贵确实造过太多恶业,也值得一骂。只从前大家都忌讳,现在终于能骂了,故而才骂了个痛快吧。”

夫妻二人闲聊,落落端带盖的铜盆过来,放在床边的水火炉上。炉中放一块银丝炭,无烟无臭,一直使铜盆中的水保持温度。架子上还搭毛巾。夫妻夜间若需清洁,直接便可用。

落落放好水盆,抬眼。

陆睿横卧在床,衣襟半敞,撑头垂眉眼看书。

鼻梁,嘴唇,锁骨。

哪一处不是惊心动魄。

落落赶紧垂下眼,匆匆退去。

带上门的时候,听见陆睿微哑的声音催促:“蕙蕙,怎还不来?”

当啷,门合上。落落紧紧抓门,额头抵在门上。

许久,深深地吐一口气。

今天她值夜,睡在次间的榻上。趁月光,摸靶镜自观。

十七少女正青春,怎地那人竟不肯多看她一眼呢?

从前小时候只觉得那人生得好看。十四五会思春了,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

如今十七了,才真懂了他的风华。

他每入梦,便能带起春潮涌动,惊醒时还热,乱,心脏怦怦跳。想他在梦中注视她的眼眸,亲吻她的口唇,抚慰她的手掌……便难以再入睡。

只那都是梦,白日里,他衣冠博带,如清风朗月,拂过照过,从不曾停留过。

若他肯多看她一眼,她死也甘愿。

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倘若当初家不败,她在闺阁里娇娇地养大,会不会就能嫁给这样如玉的公子?

只现在都不可能了。她是个官奴婢,幸而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不必像家中老爷养的一班伎子那样,被拿去待客。

若是落到那步田地,怕是只能死了。

这一日不当值,银线忽然来了,先去看过了温蕙,再到后罩房来找她,悄悄说:“其实是刘妈妈想让我给传个话。”

刘妈妈就是刘富家的,她便在前面院子侍候呢,有什么话不能过来当面说?落落当即便猜到了。

因说亲事,是不能两家直通通地说的,必得有个媒人在中间。便是当时没有,事后也得补一个媒人。

果然银线是来说媒:“咱们都是一起从青州过来的,也都知根知底,你看刘稻跟在公子身边很有息的,他大你两岁,正般配。你要觉得好,我去跟夫人说。”

宁儿彩云也都发嫁了,如今落落十七岁,是温蕙跟前的一等丫头,如果今年订下亲事,正好明年发嫁。体体面面的。

落落却只低头不说话。

她与旁人不同便是这里,有些奇怪的坚持。当初青杏、梅香在时,她年纪小,后来宁儿彩云时候,因处得长了,也能包容。后面新进的丫头不免对她颇有微词。

只因她是如今院子里丫头中唯一个陪嫁丫头,大家才不好说什么。

温蕙对她颇多优容,她却始终跟谁都做不到亲近。不仅比不上银线、青杏和梅香,甚至连宁儿彩云都比不上。

她这样子,便是不愿了。银线没办法,道:“没缘分那也没办法,就当我没提过,以后大家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落落才道了句:“累通嫂子了。”

银线先去跟温蕙说了。

温蕙道:“她不愿意,那也没办法,回头再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合适的人给她。刘妈妈那里,你说话别直通通的。”

银线嗔道:“你还当我是从前。”

银线如今脸盘圆了一圈,看富态。眉眼间可以看日子过得也舒心。

温蕙笑得眉眼弯了。

喊了丫头进来拿了几块细软的料子给她:“这个一丁点都不磨皮肤,你摸摸,拿去给地瓜做里衣。”

地瓜便是银线的儿子,如今一岁多了,正肥肥胖胖地可爱。

银线不跟她客气,眉开眼笑地收了。

揣料子去跟刘富家的说了,刘富家的也不失望,只道:“劳累你了。”

银线道:“其实绿茵不错的。”

绿茵是温蕙身边另一个丫头,今年十六了,也十分勤快能干,且爹娘都是府里的老人了。

刘富家的道:“唉,我便是相中绿茵的。”

偏刘稻自己相中的是落落。

落落有多色吗?并没有。

在陆家,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丫头。识字,清秀。

这样的丫头陆家很多,比她有学问,比她好看的同龄丫头,掰指头能数来好几个。

只当初,在温家的时候,落落看起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时候刘稻已经十二了。村里的小子十三四成亲,十五六做爹的也有。他懂事了。乍见到一个和旁的粗糙丫头都不一样的精致丫头,就记在心里了。

到了陆家,落落泯然于众人,只在刘稻的心里却始终是不一样的。

陆家的丫头都是十六七订亲,十八九发嫁。刘稻等到现在,又好不容易说服了刘富家的,刘富家的才托了银线去探口风。

果然被拒了。刘富家的一点也不意外。

刘稻那小子,就是妄想。

落落那眼睛里看的是谁,大家心里是明白的。

银线走了,温蕙在屋里独自坐了会儿,叫了绿茵来,重排了一下屋里伺候的班次。

待一一通知到众人,落落发现她没有晚上的值夜。

想问,又耻于问。只回到屋里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只燕脂一个人来劝了两句,也没什么用。

了门旁人便扯了燕脂到一边去:“你掺和什么呀。”

燕脂也是明白的,但她和落落算是一起玩大的,终究不忍。

旁人道:“别掺和,别惹得一身骚。”

燕脂叹气,也不去劝了。

众人明显得对落落疏离了。

没多久,刘富家的为刘稻求了绿茵,绿茵的爹娘同意了,约好了十八发嫁。

绿茵羞得躲起来,却开始悄悄给刘稻做鞋子。刘稻人高马大的,常跟公子门,费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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