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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决看温蕙的眼睛,便知道她终究还是天真。

毕竟是内宅妇人,便读再多书,或者再聪慧,被关在垂花门里,日日只是理家事,养儿女,眼界终究有限。对这世间的“恶”的认知,也有限。

都傻傻的。

霍决并不逼着温蕙回答,他站了起来。

“我的人已经去了,看看开封是什么情况吧。”他道,“你不愿让你的夫君知道你在这里,我也可以帮你瞒着。”

“只四哥希望你,别太天真。”

他离开了温蕙的院子,回到了自己上房。

“给小安追个消息。”他说。

将要补充的信息录下来,放飞了信鸽。

康顺又问:“那赵卫艰那里?”

霍决嘴角扯扯:“这么大一份礼,得谢他。”

“跟小满说,不用再压着了,把折子递上去。”他道,“等开了印,我去陛下跟前敲敲边鼓。他想要浙江布政使的位置,给他。”

但康顺也是霍决的亲密兄弟,也很了解霍决的办事风格,并不插嘴,耐心听着。

果然,霍决接着道:“从京城去浙江,要走水路。等事情定了,盯着赵大人什么时候赴任,给我联系漕帮……”

康顺咧嘴笑了。

就知道不能便宜了姓赵的老小子。

“一码归一码。”霍决眸光凛冽,“该谢的谢,该报的仇也得报。”

温蕙的平静生活,被赵卫艰毁了。这一份仇,自然由他来替她报。

正月初三,温蕙说:“我是不信的。”

“你说的话,我不信。”她对霍决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婆母,你只是凭着你看人的眼光去猜测。”

监察院都督,一定看到过很多阴暗的东西吧。霍家哥哥看世界的目光都阴暗的。

当初,在长沙城外小河滩,他看起来就十分阴郁。

如今,那暗色的唇脂令他看起来比从前更阴戾了。

“她自然是知道的,我也知道的呀。”她说,“但怎么办呢?当时,我们两个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正作为一家的男主人,虎视眈眈想要将温蕙“病逝”送走,赵胜时捏着把柄威胁陆家。在那个情况下,“怎么回来”不在考虑之列。

“事成且活着”才是第一考虑列项。

“四哥,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个了。我是不信的。”她说。

眼中居然没有猜疑,还清澈明亮。

这一对婆媳当真罕见。婆婆与媳妇,便再婆慈媳孝,立场也是天然对立的。

霍决注视着她的眸子,只嘴角扯扯:“你说怎样便怎样。”

霍家哥哥是很好看的,他要是能多笑笑,就没那么阴沉让人害怕了。

但他笑得很少,不像陆嘉言,常笑。

霍决落下一子,道:“你棋下得不错,在陆家学的?”

“琴棋书画,我婆母没有一样不精通的。”温蕙赧然,“她都想教我,可惜我是个榆木疙瘩,只学会了棋。”

她反问:“四哥又在哪里学的棋?”

“我进过书院的。”霍决道,“当时很爱读书,求了我爹送我进书院读了两年。”

温蕙微感惊讶,因军户人家子弟,少有去书院读书的。大多家里请个先生开蒙,或者私塾里识个字,不做个睁眼瞎就行了。

“四哥没跟我说过呢。”她道。

“你那时小,说了你也不懂。”霍决道,“但那时候我写信给你,叫你读书来着。”

说起“那时候”,距离感便消失了许多。

“四哥不要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温蕙切换了话题,“这些年,可还好?”

霍决道:“你看着,觉得呢?”

他抬起头来,一枚棋子在指间翻转。

眸子锐利深邃,黑底金线的蟒袍华贵深沉,给人以视觉上的压迫感。

“位高权重”四个字,仿佛也一并绣在了金线里。

温蕙却垂下目光。

霍决凝视她片刻,问:“你觉得我不好?”

“我也不知道。”温蕙道,“你现在是很厉害的人了,轮不到我说好不好。”

霍决掷了棋子,在榻上支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说说吧,没关系。”

温蕙垂眸回忆,缓缓道:“景顺五十年,三王夺嫡,我听说襄王往京城去了,忍不住想,四哥是不是也去了?”

“只我不知道,也不敢打听。”温蕙说,“银线说……你还记得银线吗?”

“金针银线。”霍决道,“你的丫头。”

当年,月牙儿写信告诉连毅哥哥自己给丫头取的名字。

连毅哥哥回信夸这两个名气起的吉庆。

月牙儿为此得意过。

金针银线,常常出现在那些信笺里。

因月牙儿的生活,便是如此简单。无非是,丫鬟,功夫,糖果,淘气,挨揍。

“嗯,银线跟着我嫁到陆家去了。”温蕙道,“她狠狠地警告我,可不能再提起四哥了。所以也不敢打听的。”

“后来,先帝得了天下,我想着,这回四哥怎么都应该去京城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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