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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霍决又来到温蕙的院子。

可温蕙见到他,便先问:“四哥,我这个事,大概什么时候能有个准话?我什么时候能动身回去?”

昨晚温蕙没睡好。

叫康顺的那个人让她知道的那些事,令她不安。

她又想起初三那日,霍决伸向她脸颊的手。

他说他不是男人,可,温蕙现在,只希望能赶紧回开封去。

霍决听出了她话中急于离开的迫切之意,凝眸看她。

温蕙只把目光投到榻几上。

“康顺说的那些,你不用在意。”霍决道。

温蕙抬眸。

霍决道:“本就是还给温家的。如此,我和温家,两清了。”

理论上,可以这样说,但现实里,情感上,如何能撇得干净?

霍决如今蟒袍加身,甚至连靴子面都是缂丝的。这一双靴子,都够普通百姓家一两年的生活费了。

可那时候,为了一匹内造宫缎,他还要四处求人,用几匹好料子来换。

几匹好料子,不如一匹宫缎吗?实用上来讲,几匹料子当然比一匹宫缎更实惠。

但,作嫁妆,四匹内造宫缎又明白比十匹旁的料子体面得多。

这里面的心意,是没法用“你出了多少银子,我还了多少银子”来计算的。

这种心意,是没法两清的。

温蕙如何能不在意?

偏她,无以为报。

只想赶快回家去,等回到家去,慢慢想,也许以后能想到回报他的法子。

只现在在他身边,太不安。

霍决的眸子洞悉一切。

察人心,从来是他的长项。

他端起茶盏,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放下,道:“在长沙府的时候,便在攒钱了。只想着慢慢攒,你还小呢,我省着些,应该来得及给你补些嫁妆。”

“后来皇帝殡天,我去干掉了马迎春,手里有了些资财。只当时还以为你在山东呢,形势又紧张。”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皇帝殡天的消息时候,我们已经在调兵谴将了。我那时身不得自由,只能继续攒着。”

“紧跟着就北上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结局。夺嫡这种事,谁说的准呢,也许就埋骨京城墙下。我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幸而先帝与陛下得天佑,坐了江山。我才拾掇出些东西,赶着叫康顺送到青州去,没想到还是没赶上,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出门了。”

康顺也说,他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

温蕙如今听着,果然在旁人还岁月静好懵然无知的时候,他这里已经是腥风血雨。

只腥风血雨中,他一个大男人,竟还想着省着、攒着。

明明,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的。

婆母和夫君都说过,宦官们贪财爱奢靡,就是因为断了香火,没有承继,所以今生的钱都花在今生,不留来世。

“我……我运气很好。”温蕙道,“婆母、夫君,没有因嫁妆的事轻鄙我,他们一直都对我很好的。”

“我都知道。”霍决说,“后来,一直看着你呢。”

后来,一直看着你呢。

温蕙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霍决有些恍惚,想起了当年,那掉落在小河滩泥地上的一滴泪。

滴在了他的心上,一直忘不了。

他凝望着温蕙皎白的面颊,伸出手去,指背抹去了她的泪痕。

一点点的肌肤接触,麻丝丝的异样感觉便自指尖涌入身体。

霍决顿了顿,指背又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柔软娇嫩,像花瓣一样美好。

温蕙攥住了他的手,不敢抬眼:“四哥,我心里,只当你是哥哥,与我哥哥们一样,是家人。”

霍决却道:“我从来都没有当你是妹妹过。”

又道:“若当年没有潞王案,你的确,该是我的家人。”

温蕙想放开他的手,霍决却反握住了她的手。

“当然,我现在是个阉人。你什么都懂了,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霍决道,“你若觉得恶心、厌弃,只管说。我立刻送你走。”

他说着,手上的力道便大了起来。

前日里,便是这力道,捏青了陆嘉言的手臂。

男女授受不亲的。

温蕙本想抽出自己的手,闻言,却无法再用力。

“我没有。”她道。

她抬起眼,看着霍决。

霍决却又不看她了。

他盯着榻几一会儿,忽地放开了她的手,起身就走。

“四哥!”温蕙喊了声,却没能阻止他身影消失。

温蕙一个人坐在榻上怔怔了会儿,把脸埋在手里,发出长长的、无力的叹息。

夜幕降临,

霍决浸在白玉池里,婢女们为他洗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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