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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贺禹翻到自己看的那页,但很快又翻回去,打算从29页继续看,把看过的再看一遍。

他从来没觉得,一本书也可以有生命,有灵魂。

“给我支笔。”

他想了下,“铅笔,笔头要圆润。”

秦醒从笔筒里找了一支铅笔,笔尖很细,他找出几张不用的废纸,在上面磨圆笔尖。

“严哥,你要干嘛?”

严贺禹:“做个笔记。”

他叮嘱秦醒:“别跟温笛说这是我的书。”

“放心。”

秦醒把磨得粗细正好的铅笔给他送过去。

“再给我一张纸。”

秦醒搞不懂,做笔记在手机上做多好,费那么多事干什么。他从记事本上拽了几张活页给严贺禹。

严贺禹坐到秦醒办公桌对面,在桌子上方便写字,他把那几张活页垫在书上,写了几句话,推到秦醒跟前,“看看左边和右边的字像不像同一个人写的?”

秦醒拿起来仔细端详,“不像。”

怕自己看不准,他又喊来小助理园园,让园园辨认,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园园看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啊。”

右边的一笔一划,左边的龙飞凤舞,笔锋也不一样。

严贺禹放心了,等园园出去,他把放回书柜里的书再次拿出来。

第39页有个剧情,他在一旁写了几句自己的看法,又写了两句诗佐证。

每一笔,每个字都写得很轻,沙沙的,跟书的纸张一样,似被岁月打磨过。

写好,严贺禹又将那段笔记看了一遍,“找块橡皮擦给我。”

秦醒在笔筒翻半天,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严贺禹看着橡皮擦,想到温笛以前就喜欢在他手上在他胳膊上写字,还不准他用水洗,非要用橡皮擦擦去。

他把刚才写的‘撷’小心翼翼擦掉,然后用拼音代替。

秦醒以为那个字严贺禹不会写,刚才写错了,他纳闷道:“你不是知道拼音吗,怎么不查一下。什么字,我帮你查。”

他打开手机。

“不用。”

严贺禹在笔记下边落上一个日期,是他随手编的,写道:2004.06.22

秦醒看到落款日期是十几年前,总算明白,严贺禹是不想让温笛猜到,这些笔记是他有感而写。

严贺禹放下铅笔,接着往下看。

今天他从29页看到56页。

但书签还是夹在温笛看到的第28页。

时间不早,严贺禹把书放回书柜。

还有两周开机,他问秦醒,“要不要给温笛送份开机礼物?”

秦醒想过请温笛吃饭,礼物的话,他没想过。

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

严贺禹说:“我帮你选,钱你付。”

秦醒看他可怜的份上,决定帮他,“行啊。”

他这棵墙头草,又没原则地歪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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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影视公司出来,司机直接开回严家老宅。

半路上,严贺禹让司机掉头,说去趟二手书店。

书店只开到晚七点半,早已关门。

严贺禹到了胡同口,给老板打电话,问方不方便。

老板摘下老花镜,笑说:“我一个老头子,每天最多睡三四个钟头,半夜都不困,有什么不方便。你来吧。”

他让人给严贺禹开门,自己去茶室沏了一壶茶端来。

严贺禹晚上来过两次书店,每次老板都是在书房,桌上堆满书,手边是一壶茶,听说有时不知不觉坐在那看一本书看到天亮。

“我该问你忙呢,还是不忙。”老板笑呵呵,给他倒茶。

要说忙,他还能挤出时间过来。

如果说不忙,他这么晚才来挑书。

严贺禹:“再忙,给她挑书的时间还是有的。”

老板认识严贺禹的时间不算短,说来快三年。他来他这里挑书,说是送给女朋友的三周年纪念日礼物。

后来,他自己说分手了,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这么长时间,还没放下?”

严贺禹觉得跟一个长辈讨论爱情,有点难以共情,即便他说了,老板这个年纪未必理解他。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放下了。又重新开始。”他怕老板不理解,“发觉以前给她的并不多。”

他特意强调:“不是指物质上。”

老板把茶递给他,“理解。”

然后笑,“别看我一把年纪,年轻时不输你们现在年轻人的疯狂。我算是个懂浪漫的人。”

老板头一回跟一个只认识几年的书友,提及自己的私事,他指指偌大的书房,“这些书我都是买给我家老太婆的。”

“她从小爱看书,但那会儿她家里实在太穷,买不起书看。结婚后我年年给她买。可惜她走得早,买给她的书还没看完。”

中间有沉默。

“她走了后,我就替她看,我替她看了快二十年。”

他笑笑,说:“快要看不动咯,能多看一本是一本。”

他明知道妻子根本看不了那么多书,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一辈子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又能看几万本呢。

但他还是给她淘来那么多。

他知道,根本看不完,下辈子接着看,也还是看不完。

老板又重新戴上老花镜,“你挑吧。”

他坐回椅子里,很快沉浸在书中。

严贺禹选了很久,最终决定拿一本英文旧版的《重返普罗旺斯》。

这里是老板不对外开放的书房,不像楼下二手书店,看中直接付钱买。

他先征求老板,“这本,您还看不看?”

老板推推老花镜,“这是我一个人去国外旅游时买的书,当初边复习英文边看。”

他说:“送你了。”

严贺禹坚持付钱,今天他只淘了这一本。

从书店离开,康波的电话进来。

就在今天下午,他们老板的华源实业在华东大区丢了两个大客户,被肖宁集团签去。

打的是价格战。

肖冬翰的秘书打电话给他,问他们华源实业打不打价格战,打的话,他们肖宁奉陪到底。

老板是华源实业的幕后控股股东,以前很少参与华源的运营,这次因为是跟肖宁交锋,对方的负责人又是肖冬翰,老板才亲自坐镇。

“严总,要不要打价格战?”

“打,为什么不打。”

严贺禹又问:“肖冬翰什么时候来国内?”

康波:“……”他上哪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知道个大概,“今年的金融高峰论坛,他肯定参加。”

今年的GR金融科技高峰论坛还是在江城举办。

理由就是:上一届在江城举办的很成功。

这是老板向GR其他大股东推荐江城时的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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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笛是从秦醒那里得知,肖宁集团和严贺禹的华源实业正在打某新材料的价格战。

秦醒以前只顾吃喝玩乐,步入正轨不到两年,不懂做生意的门道,他在会所打牌时听别人闲聊了几句,肚子里搁不下秘密,他担心他们打价格战,是不是因为温笛所致。

今天温笛和周明谦都在,开机前的一个讨论会。

会议结束后,秦醒招呼他们去他办公室坐坐,他终于把门带上。

温笛觉得反常,问他怎么回事。

秦醒将价格战的事和盘托出,“温笛,要是有可能的话。”他求生欲很强,反复强调,“我是说,假如你不介意,劝劝他们俩,这种把对方往死里整、自己又大伤元气的蠢事,能不能别干。”

他一直以为,严贺禹和肖冬翰是最理智的人,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温笛问他:“剧本你看完没?”

秦醒:“正在看。”复杂的商战内容,涉及行业知识又多,他看得眼睛生疼,不过也竭力在看。

温笛说:“等你看完,我们再聊聊。”

茶几的水杯里,依旧养着两朵花,今天是两朵朱丽叶塔多头玫。

拿出一朵闻了闻,很清香。

周明谦边喝咖啡边回消息,心不在他们的聊天上。

秦醒发现自己被温笛带沟里去,她这是转移话题,也不怪她。

“他们要是单纯商业竞争,哪怕恶性的,不择手段的,我都觉得没问题。”

温笛反问:“那你以为呢?以为他们打价格战的导火索是我,他们咽不下自己心里的气,找对方出气?”

秦醒点点头,“你刚分手他们就这样。”

很难让人不想歪。

温笛把朱丽叶塔放回杯子里,“他们是为自己。你不用替他们心疼打价格战的钱,也不用担心他们谁输谁赢,谁都不会输,最后都是赢家,赢多赢少而已。”

她指指他面前的剧本,“等你看完,你要还是不知道答案,再来找我。”

秦醒:“希望这样。”

他就那么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一起玩到大,待他都不错,从心底,他希望严贺禹是理智的。

温笛给他吃颗定心丸,“不信你问周导。”

周明谦被点名,收起手机,“什么?”

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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