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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宫狭长的宫道里,小公主被非启缠得不胜其烦,一抬头便看到小小的船只上,两道熟悉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妖族视力极佳,即便隔着几十丈远,依然能看清非寂扶在流景腰上的手。不听顿了顿,正要仔细再看,一直垂着眼眸的非寂突然撩起眼皮,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她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贴到宫墙上躲着。

“你怎么了?”非启不解地看着她,错过了从头顶飘过的小船。

不听拍拍心口,后怕之余突然觉得不对:她有什么好怕的?

“喂,”不听用下巴朝非启点了点,“我问你,你们帝君对流景的感情如何?”

非启一顿,言语间暗示她没机会:“情深义重恩爱至极,二人之间只怕再容不下第三人。”

不听不太相信:“糊弄谁呢,他若真如此心悦流景,又为何要将她关进暗牢?”

“那我就不知道了,帝君性子暴戾,稍有不顺意便又打又杀,只是将她关起来,已算是法外开恩了。”非启怕她对非寂生出好感,不遗余力地抹黑非寂。

不听果然面露嫌弃,愈发担心自己走后流景的处境。

“听听?”非启见她不理自己,又追着问了一遍。

不听顿时皱眉:“别乱叫。”她爹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妖族人多口杂,让她少听那些人的废话,这人倒好,一口一个听听,简直让人厌烦。

非启也看出她的不耐,不由得苦涩一笑:“当初若是我继承王位,说不定你已是我的冥后,何至于像今日这般生疏。”

“当年你父亲为笼络妖族许下婚约,可我们妖族却从未与你们真正定下契约,所谓婚约不过是你冥域一厢情愿罢了,更何况我连非寂都瞧不上,以你这样的资质……”她面露不屑,“就算做了冥域帝君,也配不上本公主,滚远点,再缠着本公主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非启目送她走远,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狠戾。

流景做了一夜有关星河和烟花的梦,等从梦中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晌午。

魔气幻化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在地上形成阴影相见的纹路。非寂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垂着眼眸在桌前喝茶,所配的玄玉发冠透着一丝清冷和疏远。

不像什么帝王,倒像个矜贵的小书生。流景勾起唇角,托腮盯着他看。

小书生头也没抬,只是淡淡提醒一句:“今天是第三日。”

“……我这就去找小公主。”流景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就消失在门外。

今日的茶太浓,吃着略显苦涩,非寂的视线停留在满盘蜜饯上,半晌才捏起一个。

幽冥宫虽然给小公主准备了住处,但生性不羁的小公主更喜欢出去住,所以流景来到她住处时,只看到一片空空荡荡,只能待在院子里等着。

结果这一等就是小半日。

随着日头渐渐下落,流景心下总算急了,正要放出神识去找,小公主便拿着一大堆吃食回来了,看到她之后还面露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哪来的这些?”流景几乎与她同时开口。

小公主顿了顿,递给她一串糖葫芦:“非启去凡间买的,真是可笑,本公主就是从凡间来的,他当我会稀罕这点东西?”

流景难得皱眉,看着她手里的糖葫芦没有接:“既然不稀罕,为何要他的?”

“我不要他就一直缠着我,还冥域阎君呢,死皮赖脸的。”不听啧了一声。

流景扫了她一眼,直接将东西全接过来丢到门外。不听愣了愣,随即生出不满:“你做什么?”

“既然不想要,那就别勉强。”流景扬起唇角。

不听冷笑一声:“我不想要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非启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目的你应该也猜到了,为免他动什么手脚,你最好是别接他的东西。”流景耐心提醒这个不知比自己低了几辈的小丫头。

不听一身反骨还要反驳,对上她的视线后突然一顿。

“怎么了?”流景问。

……见鬼了,刚才竟然觉得她和那位有点像。不听匆匆别开脸:“没事,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送你的,”流景回答,“现在我已经封妃,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你赶我走?”不听惊讶。

流景摊手:“你当初留下,不就是因为怕帝君出尔反尔加害于我吗?现在他已经保证不会如此,你又何必再为我耽误时间,尽早回去找你父王吧,他如今应该很担心你。”

“我还不能走,谁知道他是不是伪装……”不听突然想起昨夜非寂扶在流景腰上的手,语气渐渐有些不确定了,“反正我不能走,再等等吧,等我再确认几次他对你的情意,确定即便我走了他也不会对你怎样,那时候我再离开。”

“不行。”流景态度难得强硬。即便不为所谓的三日之约,也要尽快把她送走。

非启显然盯上了她,虽然她修为不弱,可脑子实在简单,太容易着他的道,自己不能看着妖族未来万年的希望折在冥域。

不听却想不明白:“为何不行?”

“因为我不想让你留下。”流景表情转淡。

不听微微一怔。

“虽然你已经将婚约转给我,但你一直留在这里,我会担心你是不是喜欢上帝君了。”流景抱臂,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万一你反悔了,我可如何是好?”

不听一脸不可置信:“你怕我跟你抢?”

“难道不是吗?你一直留在冥域,借着帮我的由头一直靠近帝君,我怎么能不怕?”流景一脸坦然,“不听小公主,你有婚约为证,若真的喜欢帝君,就大大方方表示喜欢就是,何必一边说帮我,一边死赖在宫里不走?你是指望我心生感激,主动与你做共侍一夫的姐妹,还是想着帝君多看你几眼,便能喜欢上你?”

“你你你……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不听第一次见这种恩将仇报倒打一耙的女人,一时间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我怕你出事,放着亲爹不管留在这里帮你周旋,你竟然如此恶意揣测我……你那帝君什么绝世珍宝啊,真以为人人都想要?!”

“帝君在我眼里就是绝世珍宝,你若想证明自己不想要,那就离开啊。”流景可太会气人了。

果然,不听彻底恼了:“走就走,就你这样脑子里只有男人的人,我才不稀罕帮!”

说罢,便愤怒离去。

流景叹了声气,打个响指将舍迦叫出来:“跟着她,把人送回凡间再回来。”

“是。”舍迦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恶人不好做啊,早知道用这种法子可以把人气走,又何必兴师动众演昨晚那场戏。流景轻呼一口气,转身去了小破院等舍迦复命。

然而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

亥时以后进出冥域的大门便关了,舍迦晌午将人送走,这个时间怎么也该回来了。流景总觉得心神不宁,在院中踱步半天后,还是冷着脸朝外走去。

“帝君,冥妃娘娘出宫去了。”守宫门的侍卫立刻来了不利台。

“流……她这个时候出宫做甚?”狸奴不解地看向非寂。总不会是逃走吧,妖族小公主傍晚时已经离开,她没必要逃啊。

非寂左右手执黑白棋,看着棋盘沉思片刻,最后落了白子。

又一侍卫来,见到非寂后下跪行礼:“帝君,先前有人瞧见阎君带着不省人事的妖族公主出城了,冥妃娘娘的表弟随后尾随而去,我们的人还想再追,却被他们甩下了。”

“难道流景是去找他们了?”狸奴脸色一变,“帝君,只怕他们都有危险,可要卑职前去营救?”

“非启修为在你之上,你去了又有何用。”非寂再落黑子。

“那、那我们就放任不管?”狸奴抿唇。

非寂又一次落白子,胜负已分。

狸奴瞬间噤声,默默祈祷妖族小公主不是虚有其名,能及时醒来救人救己。大殿之内静静悄悄,只余棋子收回盒珑的声响。

流景出了宫门不久,便用神识探到了舍迦留下的气息,终于确定他和不听是出事了。她眼神一凛,当即沿着气息一路追出去。

冥域占据整个地下,繁华的鬼市和城镇之外,荒原浩瀚无边如海似浪。

魔雾弥漫的雷霆之地,非启执鞭傲然而立,舍迦和不听都浑身沐血倒在地上,连起身都困难。

“人人都说妖族小公主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资质仅次于当今的仙尊和冥帝,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过如此。”非启勾起唇角,俯身看向狼狈的小公主。

不听愤愤呸了一声,唇角顿时带出些血沫:“若不是你先用迷药,再锁住我的灵骨,我又何至于如此。”

非启擦了一下溅在脸上的血沫,嗤笑:“都到这地步了还嘴硬,都不知该说你是单纯还是蠢了,跟哥哥说几句好听的,哥哥说不定看在婚约的份上,饶了你一命。”

“你休想……”

“阎君想听什么好听的,”舍迦讪笑着爬过来,艰难护在不听身前,“我说给阎君听就是,这小丫头才二三百岁,幼稚得很,说话也未必中听,别到时候徒惹阎君生气。”

“滚开。”非启一脚踹在舍迦身上,舍迦猛地跌出三丈远,摔在地上呕出一滩血来。

不听怒了:“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对付别人算什么本事!”

“对付你?”非启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若非你的身份,就你这样的姿色,在本君洞府里连做洒扫丫头都不配。”

“你……”不听体内灵力蹿涌,一激动便痛得脸色都白了。

非启冷笑一声,起身以鞭代手指向她的脸:“既然咱们彼此瞧不上,那就不勉强了,今日我索性杀了你,再将尸体给你爹送去,也算让你落叶归根了。”

“……你想挑起妖族和冥域的争端?”不听呼吸发颤。

非启勾起唇角:“娶你,或是杀你,都能让妖族为我所用,既然你不知好歹,本君也只能成全你了。”

非启眼神微凛,甩起鞭子朝她抽去。

狂风涌动,魔雾弥漫,不听奋力一躲后灵骨处发出剧烈的疼痛,之后再无法挪动半分。眼看着夺魂鞭朝自己面门杀来,她苦涩一笑,认命地闭上眼睛。

刺棱——

兵刃碎裂声响起,不听怔怔睁眼,便看到非启的鞭子碎成几截,他也被一股强劲灵力击中心口,摔在地上呕出一滩血。

柔软的衣角从身侧走出,抚过不听的眼睛,她下意识闭了闭眼,一抬头便看到一道极为熟悉的背影。

“是你?”非启脸色难看地起身,笑了,“本君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流景勾起唇角,神色冷冷清清,“都伤哪了?”

她在问谁?不听还在发懵,那边奄奄一息的兔子已经举手:“抽碎了我的膝盖。”

流景眼神一凛,抬手便是一股强劲灵力,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朝非启杀去,非启大惊连连后退,却只觉双膝突然剧痛,随之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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