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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都被汪烈给杀了,吓得我差点死过去,结果呢?!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是我被遗弃了!”

“亏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呢?把我当人看了吗?!知道我睁开眼睛半边身子被沙子埋住是什么心情吗?知道我被扶空用同情的眼神盯着时是什么心情吗?!”

“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我现在就辞去魔医一职,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了!”

深夜乘风破浪的船只上,林樊气得上蹿下跳不住控诉,萧夕禾伏低做小不断赔笑脸,一回头看到谢摘星淡定坐着,只能跟他使眼色。

谢摘星眉头微挑,用眼神问她想做什么?

萧夕禾飞快地瞄了林樊一眼,蓦地想起可以使用灵力了,于是立刻密音:“哄哄啊。”

“不用管他,他不敢辞官。”谢摘星随口回话。

萧夕禾见他不用密音,自己索性也不密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发小伤心了!”

谢摘星眼眸微动,正要说什么,骂骂咧咧的林樊突然警惕:“你们俩聊什么呢?是不是偷偷骂我呢?”

谢摘星无语地看向他。

林樊当即如炸毛的乌鸦一般,警惕地贴紧桅杆:“你看什么看!我现在很生气,已经不怕你了!你们夫妇等着,我回去之后定要……”

“孩子出生,让你做义父。”谢摘星开口。

林樊瞬间哑了。

“行吗?”谢摘星问。

林樊:“……行。”

“行。”谢摘星微微颔首,拉着萧夕禾便往船舱走。

萧夕禾一边回头看林樊,一边跟着谢摘星走,直到进了船舱,还看到林樊傻站在船头。

进舱,关门,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欢呼。

“……这就哄好了?”萧夕禾无语。

谢摘星到床上躺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萧夕禾失笑:“我不困。”

“那就陪我睡。”谢摘星坚持。

萧夕禾只好躺下。

魔宫的代步法器,不知比药神谷的好上多少,即便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疾行,船舱内也丝毫不觉颠簸。萧夕禾嘴上说着不困,可枕着他的胳膊躺了片刻,也隐隐约约有了睡意。

即将睡着时,谢摘星突然开口:“林樊的家族,在魔界算得上富可敌国。”

萧夕禾迷茫抬头:“嗯?”

谢摘星淡定与她对视。

萧夕禾:“……”

许久,她才憋出一句,“你也太缺德了。”

谢摘星闭上眼睛,唇角扬起明显的弧度。萧夕禾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发现他脸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再看,就不用睡了。”谢摘星淡淡开口。

萧夕禾吓得赶紧闭眼。

黑暗中,谢摘星轻笑一声,萧夕禾被他笑得脸微微发热,于是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夜深人静,海浪冲袭沙滩,又卷起白色的泡沫涌入深海。

“岛主,你找我?”小安一进执事堂,便看到扶空背对自己站在院中。

扶空回头看向他,静了片刻后朝他招手,小安赶紧过去:“怎么了?”

扶空摸摸他的头:“你喜欢蓬莱吗?”

“当然喜欢,”小安笑了,“出去一趟,就更喜欢了。”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可终究比不上家里。

扶空唇角浮起:“那你愿意一直留在岛上,守护蓬莱吗?”

“愿意,我以后哪也不去了,就跟着岛主守护蓬莱。”小安保证。

扶空笑笑:“闭上眼睛。”

小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闭眼。

扶空抬手扣上他的额头,一点荧光自他掌心泛出落入小安眉心,又转瞬消失不见。

“岛主?”小安不解。

“可以睁眼了。”扶空提醒。

小安立刻睁开眼睛:“岛主,你刚才做了什么?”

扶空盯着他看了许久,扬唇:“男子做岛主,总有诸多困难,但你母亲疼你,族人和睦,想来不会像我一样遇到太多麻烦,日后若有不懂的,就多问问父母长辈,慢慢的也就好了。”

“……岛主,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安愈发疑惑。

扶空松开手:“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小安顿了顿,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可一对上扶空的眼睛,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月至中空,光影交错,整个蓬莱都睡了。扶空孤身一人回到海滩,静静地站在姻缘石前,用视线描绘石头上每一处风吹日晒的痕迹。

许久,身后一阵邪风起,他眼眸微动,回身的瞬间风沙聚起一道身影,掐着他的脖子猛地朝姻缘石撞去。

轰隆——

姻缘石裂,扶空狠狠摔在碎石中,猛地呕出一滩血迹。

他艰难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怎么会……”

“你以为,毁了肉身,本尊便死了?”风沙聚集成一张硕大的人脸,又在一瞬散开化为身形,“真是笑话!你们毁的,不过是本尊的容器罢了,本尊本体存在一日,你们就一日杀不了本尊!”

风沙猛地靠近,又一次掐住了扶空的脖子。

“既然你烧了本尊的躯壳,那便用你的偿还吧!本尊倒要瞧瞧,有新生之力的生子泉主人,可否凭借新生之力,容纳本尊的神魂!”

成型的沙子不断被风吹散,又有源源不断的砂砾涌上来,海浪声愈来愈大,盖过所有罪恶的声响。

扶空艰难地挣扎,一张清俊的脸涨得通红,隐隐泛出痛苦之意。海滩空寂,大海无垠,他独自一人苦苦挣扎,可不管怎么努力,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当呼吸越来越弱,他的手无力垂下,指尖碰触到坚硬的姻缘石碎块,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他蓦地想起好多年前,母亲还未离世、他还不是岛主时,曾在海上救下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浑身湿透,眼睛也像刚下过雨,看向他时好奇又胆怯:“我叫萧夕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扶空。”他回道。

小姑娘默念一遍他的名字,又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扶空哥哥。”

他微微一愣,心跳突然乱了。

带她回岛后,他将她安置在自家偏院里,为她修葺房屋,帮她挑选衣饰,带她熟悉蓬莱每一个角落。

那一年的夏天,一向不爱出门的他晒黑了不少,也爱笑了许多。那一年夏天,每个人都在打趣他的母亲,说扶空有本事,年纪轻轻就给自己找好了夫人。

每当听到这些话,他的心跳便会不受控制,而后对上小姑娘懵懂的眼睛,隐蔽的欣喜又会变成卑劣的忐忑。

终于,夏天最后的夜晚,他佯装不在意地开口:“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你不必介怀。”

“为什么是胡说八道?”小姑娘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想娶我吗?”

他明显一愣,对上小姑娘认真的眼眸后,呼吸一瞬变得艰难。

许久,他说:“想……”

两个人在三年后的夏天,于姻缘石前结下身契。

小姑娘问:“你能不能一辈子跟我好?”

他点头:“自然,我这一辈子,就只跟你好。”

小姑娘得到满意的答复,突发奇想验证两人的姻缘,结果测出了她最不喜欢的黄色。

“我们都定亲了,日后就算相处不好,也该是黑灰才是,怎么会是黄色?不准不准!”一向胆小的小姑娘突然生气,搬起路边的石头将姻缘石砸下来一块,随即又开始犯怂,鬼鬼祟祟地将碎石藏到了姻缘石后。

“……你不要告诉岛主呀,她会骂我的。”小姑娘紧张地叮嘱。

他想说姻缘石缺了一角,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但小姑娘这么认真地拜托他,他也只好答应,只是转身便将罪名给认了。

“你一向稳重自持,怎会突然去砸姻缘石,”当时的蓬莱岛主、他的亲生母亲笑了笑,“是给小夕禾顶罪吧?”

“她胆子小,你别吓她。”他认真道。

母亲想了想:“我可以不吓她,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对岛主之位没兴趣。”怕母亲纠缠,他说罢扭头便跑了,气得母亲在后面破口大骂。

他是真的对岛主之位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整日守着执事堂,处理岛内大小事,已经足够枯燥无聊了,还要因为自己的男儿身备受苛责,实在是吃力不讨好,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不如和夕禾闲散度日。

早起看云,夜晚看月,等冬去,等春来。

他只求与她共白首,可偏偏求不得。

从他第一天将小姑娘带回蓬莱时,他便知道她与常人不同,动不动便面色苍白、身体虚乏,略微大一些的动作都做不来。他一直以为是那时在海里泡了太久落下的毛病,只要好好养着,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可直到她那日昏倒,他才知晓她是全阳体质。

身为女子,又是全阳体质,即便侥幸长大,也很难平安变老。

“生子泉为阴,若她每日里去泡泡泉水,或许能延年益寿,可惜蓬莱有规矩,只有男子才能使用泉水,”母亲说罢静了一瞬,平静地看向他,“但你若是蓬莱岛主,便是生子泉的主人,你想叫谁用,谁便能用。”

他沉默许久,垂着眼眸与还在昏睡的小姑娘十指相扣。

等小姑娘醒来时,他成了蓬莱新一任岛主,他的小姑娘也拥有了偷偷泡温泉的权利。

“泡了这个,真的能长命百岁?”小姑娘好奇。

他笑了笑:“可以。”

他真的以为可以,可事实证明,泉水远远不够。她的经脉已经僵化,身体与神魂相互磋磨,这样下去不出一年便会香消玉殒,唯有修习至阴功法方能破解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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