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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经济,刚出生的小孩子每人每月是八斤的粮食。

孩子每长大一岁,涨两斤,一直涨到二十七斤半为止,再涨就是工作后了。

所以孩子出生后得赶紧落户口,他们因为没想好名字,已经是落得晚的了。

陈寄北拿了新华字典过来,“你家这一代是什么字辈?”

关里起名喜欢按家谱字辈,像夏万辉,就是万字辈。陈寄北以前叫陈庆年,应该是庆字辈。

夏芍想了想,“金字辈吧,不过大鹏没用。我爸说时代不一样了,给他起了个特别贴合时代的名字,叫爱国。还说以后再有孙子,就叫爱富、爱民、爱强。”

国富民强,可见夏父这思想有多根正苗红。

“爱富?”这个名字听得陈寄北皱眉,“怎么像嫌贫爱富?”

“对啊,所以我嫂子到现在都没敢生第二个。”

其实是大鹏两岁就开始闹饥荒,人都快饿死了,哪有多余的精力生孩子。

夏芍小小开了个玩笑,问陈寄北,“你家呢?这一代是什么字辈?”

“不知道。”陈寄北声音淡淡的,“也不重要,我就没用。”

夏芍想想也是,不过这年代的名字不是爱国爱强,就是建国建军,再就是卫国卫民。女孩子也一水儿的英、芝、蓉、花,要么就是梅,叫个敏、华都是少的。

她看看两个崽,突然觉得叫鸡刨豆腐跟老醋菠菜也挺好。

好歹够特别,不至于上学后老师喊一声王建国,下面刷刷站起来五六个……

夏芍问陈寄北:“要不你从古诗里面起吧?寄北这个名字起得就挺好。”

陈寄北闻言,神色却是一滞,半晌才低声道:“这是我妈取的,小时候她这么叫我。”

他妈取的?

可《夜雨寄北》是一首思念妻子的诗啊……

夏芍看看陈寄北的神色,到底什么都没说,“要不还是叫豆豆和菠菠吧,豆面菠菠组合。”

这两个名字太敷衍,陈寄北一听就皱起眉,“哪有女孩子叫菠菠的?”

敢情女孩子不能叫菠菠,男孩子就能叫豆豆了……

夏芍一时无语。

“吃饭了。”夏母开了门叫他们,“有事吃完饭再说。”

陈寄北把字典放到桌上,先帮夏母端饭,夏芍就顺势问夏母:“妈你说孩子起什么名好?”

“我哪会起什么名?”夏母笑,“要是让我起,那就是看到什么起什么。当初我生你的时候,外面芍药花开得可漂亮了,一开窗就能看到,我就给你起了名叫夏芍。”

陈寄北看向窗外,却只看到满目白雪,“表哥家姑娘已经叫小雪了。”

“那就按季节来,不是快打春了吗?小子可以叫小冬,姑娘叫小春。”

“陈、陈小春?”夏芍没忍住呛了下。

夏母和陈寄北都望过来,她又赶忙摆手,“没事,我就是想到了王小春。”

她总不能说自己想起了某位港星,把自家闺女的小脸和对方做了个对比吧?

而且陈小冬,好像也有明星叫类似的名字,只是同音不同字。

“总不能叫立春吧?和咱妈重名了。”陈寄北蹙眉帮她拍了拍,显然都不太满意。

夏母叫袁立春,人是立春前后生的,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一家人为给孩子取名犯起了愁,另一边,孙清对着满桌热菜热饭,也很犯愁。

夏芍让她夸,她也做好了无论好不好吃都闭眼吹的准备,但她实在找不到能下嘴夸的地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这菜糊得可真匀乎,特地炒都炒不成这个样。”

姜百胜:“……”

见男人脸黑,她赶忙又补充道:“菜也切得好,大的特别大,小的特别小,有种杂乱的好看。”

姜百胜:“……”

姜百胜真想一摔筷子,让她自己做去。

可想想她早上呕吐时的辛苦,他又顿住了。何况看她那表情,也不像存心找茬。

姜百胜黑着脸,挑了几块没那么糊的给孙清,“实在不行,我去给你找咸菜。”

“没事。”孙清说,“你这虽然不是咸菜,但跟咸菜一样够味儿。”

想到夏芍的嘱咐,又依葫芦画瓢添上一句:“下回要是能少放点盐就更好了。”

姜百胜捏着筷子,真有点要忍不住了。

孙清也觉得怪怪的,她明明按小夏说的夸人了啊,怎么好像反而把人气着了?

实在找不出词了,她干脆实话实说:“其实不咋好吃,不过我做饭也不好吃,第一次做得比你还差。平时你都不嫌弃我,我有什么好嫌弃你的?”

虚伪夸奖的十句,也比不过真心实意的一句。

姜百胜低头吃了口菜,突然声音含糊道:“这回不管生姑娘生小子,我都写信说你生了儿子。”

孙清动作一顿,眼眶突然有些湿。

姜家人大老远跑来逼着她过继,想训就训,一点不留情面,说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在夏芍面前哭过,在孙母面前哭过,在姜百胜面前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口气一直憋着,憋到现在,听他说起这些,才终于有所松动。

而且她有压力,他又何尝没有压力。老家那边早两年就催着他过继了,是他自己顶着,一次又一次回绝,除了这次家里突然来人,知道都没让她知道过。

孙清垂下眼帘,声音很轻,“好。”

可那一丝哽咽还是被姜百胜捕捉到了,姜百胜刷一下抬头,“你咋了?有这么难吃吗?”

他不太会安慰人,孙清也不是那会撒娇的,“没事,我就是想起今年新泡的鹿鞭酒,才喝了一小半就不能喝了。对门小夏还在坐月子,也不能送给她,白瞎了我这么好的东西。”

姜百胜:“……”

原主跟陈寄北都没读太多书,夏芍又是个理工女,最后也没取出什么有诗意的名字。

两口子商量到晚上,决定儿子就叫承冬节,女儿则叫半夏。承接冬天,夏日半至,虽然一个“春”字都没有提,隐喻的却全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春天。

“希望他们永远能和春天一样充满生机和朝气。”夏芍摸摸儿子。

女儿早被陈寄北抱到自己枕边了,小小睡成一团,半夏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闻言他低“嗯”了声,在被子里搂住了夏芍,“睡吧,他俩半夜还要吃一遍奶。”

换尿布这种事,半夜陈寄北自己就做了,喂奶却没有办法。

第二天,陈寄北拿着医院开的出声证明去落了户口。

户口拿回来,交到夏芍手上,夏芍一看就愣了,“夏承冬?”

陈寄北淡淡“嗯”了声,“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

这可不是五六十年后,夫妻双方都是独生子女,两边协商好了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程文华当初只提出让一个孩子跟她姓,李家都跟吃了多大亏似的。

而且别人都是儿子跟爸姓,女儿跟妈姓,陈寄北却直接让儿子姓了夏。。

夏芍拿着那几张户口纸,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陈寄北却不觉得自己这举动有多惊世骇俗,他自己名字都能改,让儿子跟妈姓怎么了?

把户口放进小箱子里,他从柜子下拎出昨天那个包,“我出去一趟。”

昨天光顾着起名字了,夏芍都忘了这个包,见他抽出来,探头看了眼。

没想到里面又是纸袋子,足足有七八袋,打开全是不同的糖果。

陈寄北摸了几颗放在夏芍炕边,找出其中两样包了,又拎上一条烟,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糖已经挪到了写字桌上,夏芍只拿了一颗红色的,放在孩子眼前逗孩子。

不过东西她已经看过了,全是本地没有的外地糖,边逗边问陈寄北:“你这是准备卖?”

糖果放到小婴儿眼前,小婴儿便会看一看,离远了又看不到了。陈寄北侧坐在炕边,望着她葱白指尖那一抹红,“不算卖,这是帮别人带的,我只赚点介绍费。”

帮别人带,只收介绍费,跑腿费,也就是代购了。

真亏这男人想得出来,为了避开投机倒把,连代购都弄出来了。

手有些累,夏芍放下糖,笑着问:“找之前送梅干菜那个销售员帮你带的?”

“不全是。”陈寄北接过她手里的糖果,低头接着逗。小婴儿却有些玩累了,小眼皮一沉,又一沉,没两下便彻底合上,微张着小嘴吐出均匀的呼吸。

陈寄北这才收回手,“单位有个年轻销售员刚结婚,我抽空帮他打了套家具。”

一个帮着出主意,一个帮着打家具,这就是两条人脉,难怪他能弄到这么多外地糖。

陈寄北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类型,但看他办事就会发现,他太会摸别人的腰筋了,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别人最想要的,在人瞌睡的时候送枕头。

看他给郭姐送烟就知道了,后面卖那两条已经把前面送那一条赚回来了,郭姐还提起来就不住地夸他。哪怕他话很少,从认识到现在就没和郭姐说上十句。

这种能敏锐捕捉到别人需求的人,也难怪他后来能抓住商机,成为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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