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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还是很配合地接过了水杯,又抬手捶了捶肩膀。

陈寄北一见,赶紧站到她身边帮她捶,“今天很累?”

“有点,今天走了四个车间。”夏芍喝了口水,很自然地皱眉,“往上。”

陈寄北又赶紧往上,一点都不像陈父记忆里那个满身是刺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

陈父脸上红了绿,绿了黑,最终僵硬得跟面部中风了一样。

夏母也没见过自家闺女这么……这么轻狂。

平时小陈在家也干活,但没有这么伺候人的,这还当着小陈他爸的面。

她有些欲言又止,见女儿女婿神色如常,又想想陈寄北跟陈父间紧绷的气氛,到底没说话。

等陈父出去上厕所了,她才找了个机会把夏芍拉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估计是来要钱的。”夏芍神色都没有动一下,“当初我跟寄北结婚,他们家一个人都没来,也没给一分钱,还想让我跟寄北养他老,每个月把寄北一半的工资邮给他。”

“他就寄北这一个儿子吗?”

要是就这一个,那寄北的确得养他老,毕竟农村没有退休金,老了就真吃不上饭了。可要是只有陈寄北这一个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来?

而且一开口就是一半工资,比万光还敢要……

夏母觉得不太对,果然夏芍淡声道:“不是,还有两个。寄北他后妈带来一个,比寄北大两岁,后面又生了一个,今年十六。”

“十六?”夏母一听就觉出问题了,“寄北不是九岁没的妈?这个年纪……”

“寄北他妈刚过世他就续娶了,转过年生的小儿子。”

等陈父再回来,就发现夏母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之前还挺热情,现在却明显冷淡了不少。

过年的时候夏芍做了点腊肠,夏母本来准备拿来招待他的,又放回地窖里了。满桌就一个炒鸡蛋算是荤菜,夏母还放到夏芍跟陈寄北面前,让都没让陈父。

这和陈父想的一点都不同,他以为自己这个当爹的来儿子家,怎么也能受到上宾的待遇。

结果儿媳妇给他软钉子碰,亲家给他脸色看,他儿子跟没看到似的,只顾着给媳妇夹菜。

陈父这一顿饭吃得要多憋气有多憋气,吃完就蹲到院子里抽烟去了。

陈寄北帮着夏母刷碗,刷完又帮夏芍抱了行李,“咱妈有脾气了。”

“是有脾气了。”夏芍笑着跟他咬耳朵,“我长这么大,就没见咱妈和谁甩过脸。”

说到底,夏母还是心疼陈寄北。

不然她那么软和的性子,自己受了委屈都不吭声,哪可能亲家第一次上门,就给人脸色看?

这也是夏母这几年过得舒心,身边的也都是孙清和孙清她妈这种爽朗甚至彪悍的女性,耳濡目染之下,早没当初那么谨小慎微了,这才凭着一口气没对陈父客气。

对于夏芍来说,夏母能有点脾气是好事。

她抱着枕头,和陈寄北一起去了对面屋,“陈寄北同志,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入赘的。”

“嗯。”她那么配合,陈寄北就猜她肯定是知道了。

男人把行李放好,又接过她手里的枕头,“让他误会,省的他狮子大开口。”

没想到刚放好,一只小手就伸进毛衣下摆,勾住了他的皮带。

夏芍眉眼弯弯,唇角含笑,纤细的手指只隔着一层布料贴着他小腹,还故意将他拉近了几分,“既然是入赘,你怎么不好好伺候我,先侍个寝再走?”

陈寄北瞬间一紧,盯住她笑盈盈的眸子,“侍寝?”

夏芍就是故意闹他的,也只敢在这种他没办法的时候跑跑火车。

“对呀,肩也捶了,被也铺了,是不是该侍寝了?”

说着那根手指还若有所指勾了勾,立即被陈寄北隔着毛衣捉住。

“明天就送他回去。”男人低眸,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下。

明明隔着一层毛衣,还是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舔上了夏芍的肌肤。

夏芍发现这男人是越来越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顶着这张禁欲脸偷偷撩了多少妹呢。

她往回抽了一下手,没抽动,只能低声提醒:“孩子要过来了。”

屋外的确已经响起了急促而欢快的脚步声,陈寄北松了手。

夏芍赶紧帮他把衣摆拽好,边拽边问:“你打算怎么送?”

从关里到江城,最少也要十几块钱的路费。农村挣钱不容易,陈父这等于是下了血本,光一个入赘的说辞,肯定没那么容易打发他。

可有些口子是不能开的,一旦他们妥协了一次,给了钱,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到时候今天来一个陈父,明天来一个陈庆丰,后天来一个陈庆宝,还有完没完了?

而且他们那么对陈寄北,还想从陈寄北身上吸血,想桃子呢?

夏芍问陈寄北:“要不要我找点活给他干?咱家厕所该掏了,他来的正是时候。”

想在她家吃白饭?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自己滚蛋,留都留不住。

陈寄北却说:“不用。我总得送他份大礼,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来。”

没等夏芍说话,两个孩子已经跑进来了,夏芍就没再问。

晚上两个孩子难得能跟夏芍一起睡,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兴奋得比平时晚睡了半个多小时。

早上夏芍都吃完饭了,小半夏还在揉眼睛,显然没有清醒。

夏芍就挨个亲了亲孩子,跟陈寄北上班去了。

到了单位,她先去办公室报了个到,看完当天的报纸,才准备去机制饼干班。

没想到出门正碰上王哥姗姗来迟,脸色看着也不大好。

这都晚了快二十分钟了,王哥可不是会迟到的人,夏芍赶忙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期就是这样,有点风吹草动,大家都跟着提心吊胆。不仅担心别人,还担心自己,小赵每次看到那些袖标来车间,脸都能吓白,就怕是来找自己的。

见她问,王哥缓和了下神色,“没事。”

怕她还是不放心,又道:“真没事,我这是让王惠气的。”

王惠是王哥家二女儿,今年十八,联欢会上夏芍见过几次。王哥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平时他媳妇儿忙不过来,都是这个二女儿洗衣做饭,王哥没少夸她懂事。

可就这么个懂事的姑娘,却把王哥气得迟到了,夏芍有些没想到。

王哥以前也没想到,“我还说家里就她最省心,结果她这书念得好好的,再有一年就该毕业了,非跟我说要结婚,看上的还是我邻居家一小子,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夏芍沉吟,“他家跑外调过了没有?”

“过了,不过早被带走了,还用得着王惠在这儿气我?”

“那他有正式工作吗?”夏芍又问。

听她问得这么仔细,王哥蹙了蹙眉,“有,在钢厂,怎么了?”

怎么了?

当然是琢磨这婚能不能结了。

王哥不说,她都忘了王惠明年高中毕业,而明年是68年,开始知青下乡的那年。

王惠要是不结婚,一毕业肯定要下乡,等再回来就是八/九年以后。到时候她都二十七八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嫁在农村,想要回城都回不来了,除非离婚。

而她那个年龄,就算离了婚也不好再嫁,最大的可能就是一辈子都留在农村。

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王惠自己还有对象,有些话该说就得说。

夏芍组织着措辞,“要是男方人品可以,王哥还是考虑一下吧。”

王哥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一愣。

毕竟夏芍这个人向来有分寸,不说人是非,也从不像这样插手别人的家事。

夏芍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唐突,“我就是觉得城里人口越来越多,工作越来越不好找,王惠就算高中毕业,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到时候还是得嫁人。既然早晚要嫁,还不如早点定下来,定下来回去继续上学也行。现在乱哄哄的,谁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变故。”

王哥没说话,倒不是夏芍说服他了,主要他也拿不准还会不会出变故。

比起别人,那小子好歹跑外调过了,也有个正式工作,算是个稳妥的选择。

王哥蹙眉陷入了思索,那边,陈父把目光落在了家里两个崽身上。

昨天他是被气狠了,没多想,今天冷静下来一琢磨,总觉得入赘这件事有蹊跷。

陈庆年倔得很,从不向人低头,当初出了那件事,差点被他打去半条命,都不肯去给人道歉。最后还是贵芝带着东西去的,低声下气赔了不少好话。

这头倔驴能伏低做小给人当上门女婿?他估计宁可饿死。

陈父磕磕烟袋,走到在地上写字的小承冬身边,“告诉爷爷,你到底叫什么?”

“夏承冬。”小承冬连头都没抬。

陈父不信,又去问坐在秋千上的小半夏,“你也姓夏?”

小半夏刚要回答,外面有人敲门,“听说你家来了外人,介绍信我们看一下。”

这一路被查了太多次,陈父虽然觉得烦,还是伸手去棉衣内侧摸信。

这一摸,竟然摸了个空。

陈父不信邪,把棉衣脱下来仔细翻了遍,还是没有。

匆匆跑进屋里一顿找,依旧没有。

陈父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