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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躺在湿冷的沙滩上,耳边是地海浪怕打着海岸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天已经蒙蒙亮起来,远处的天空惨淡一片。

她知道她应该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按照方向来算,她如今应该是在香江的元朗区,只要爬起来,穿过元朗区,进入市区,她就成功了。

现在香江施行抵垒政策,只要能抵达市区,或者接触到香江的亲朋,她就能拿到香江身份证在这里居留。

但她确实累了,她想休息一会。

闭上眼睛,她想起自己被泡在冰冷海水几乎丧失斗志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是圣人的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听到了圣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对于那位神威浩荡的帝王,她一直觉得他心思过于深沉,她从来看不透。

为什么七封急函都换不得半点回应,他是分明要她死吗?

他到底是忌惮她手握兵权,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还是说,岷州之行其实就是他为她设下的天罗地网,凤凰山本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只是这些终究不可能知道了。

她一觉醒来,自己成了哇哇啼哭的婴儿,每日饥饿难耐,受尽折磨,等好不容易长大一些,挣扎着认了字,迫不及待在那贫瘠的图书馆藏书中,翻找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段历史。

然而翻遍了历朝历代,也偷摸着问了一些历史教授,她终于明白,如今记载的历史中并没有大昭的痕迹。

这个世道有莽莽黄沙,也有苍苍关山,却没有那个曾经足踏乾坤执掌天下的帝王,更不曾有她叶家百年武将征战万里的传说。

叶天卉用了很久才终于明白,岷州坐困愁城月余,凤凰岭下纵身一跃,那只是印在自己大脑中的记忆。

甚至可能,都是一场梦,根本不曾存在过。

她有了新的人生,存在于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阵海风吹来,九月的天冷得厉害,衣服已经湿透的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翻了一个身,到底爬起来。

她先摸了摸绑在小腿上的塑料袋,那是在宝安县小卖铺买饼干时的包装袋,她把自己手头的家当全都放进去,包严实了,然后用布条绑在了小腿上。

里面有些港币,并不多,只一百多港币,是她这几年慢慢积攒下来的钱,在黑市里偷偷兑换了港币。

如今摸过去,所幸这一百多港币并没有丢,完好无损,这是她接下来在香江生存的本钱。

除了那二百港币,还有两块朱古力,是她花了高价钱买到的。

最近那谣言盛行,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冲线过去,那边小卖铺的各种食物都卖光了,为了或者两块巧克力她花了不少钱。

不过一切都很值得,她现在又冷又饿,急需补充体力。

她将那朱古力咽下去,太甜了,吃下去口渴,她用自己的手捧起来接住些许雨水来喝。

吃喝过后,到底是多了一些力气,她重新将那二百港币藏妥,她又从左边的小腿抽出一把小刀来,很小的一把,只是普通的刀,不过到底是一把刀。

她用那把刀割断了身上帮着的乒乓球,那乒乓球都是用牛皮细绳编织在一起的,为了不至于被冲散,她编织得很细密,如今倒是要花一些功夫来割断。

等割断过后,她又将身上粘着的水草和杂物都清理过了。

清理时,她还捡到一只黏在衣服上的小虾,很小的一只虾,透明的,在她手心里乱蹦跶。

她觉得这虾可怜,一时看向那海面,却见凌晨时分的海面灰蒙蒙的,那海浪一波波地拍过来。

她踩着沙子,往前走,在一片海浪冲过来时,将那小虾给放生到海中了。

上辈子她征战沙场时,杀过不知道多少性命,从来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不过此时,在自己经历了这么一场艰难后,竟觉得众生不易,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给它一条活路吧。

离开海岸,她开始往前方那片农田走去。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在决定走这条路前,叶天卉是做过周密筹备的,她不光准备了港币,积攒了乒乓球,防水塑料袋,又搜集了不少消息。

她特意背下了走线图和地形图,也搜集了其它一些信息。

她边走边观察着地形,判断自己如今在香江的元朗,这元朗是香江最西北的一个区,三面环山的平原地带。

而按照香江政府如今实施的抵垒政策,他们这些人需要逃到界限街以南,或者找到香江的亲戚,这样就能去金钟的入境登记处,申请成为香江合法居民。

她是没什么香江亲戚的,那她就必须抵达界限街,这界限街在深水埗区的大埔道,距离这里约莫二十多公里。

在这个过程中,她只要躲开巡逻队,不被香江警察抓住遣送,那她就能胜利了。

不过显然,靠她自己跋山涉水走过那二十多公里并不容易,一则她并不熟悉这里地形,二则她的衣着只怕是带着浓重的大陆乡土气息,这里的香江人会一眼认出来,听说对于内地过来的,香江人大部分人比较友好,但巡逻警却不会留情,她并没有把握不引起巡逻警的注意。

那么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是找当地的蛇头了。

在三十多年前,香江其实属于深圳宝安县的一部分,香江和深圳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年宝安县前往香江的犹如过江之鲫,由此自然也诞生了一些从中牟利的。

那香江蛇头就是帮衬着大家伙过去香江的,他们收了钱就会办事。

叶天卉在深圳混了这些日子,左右打听,也设法得到一个元朗当地蛇头的联络方式。

不过她首先得联系到对方。

这时候大雨已经转成了小雨,细密的小雨落下来,叶天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迈步往岸上农田的方向走去。

这边估计是香江的郊区,比较偏僻,乍看过去,青山绿水,还有农田水塘,在那细雨之中倒是很美,一切都和大陆的乡野并没区别。

唯独不同的是,可以看到一些公路修建的痕迹,听人说,这元朗最近在打造元朗新市镇,说是要造桥修路,现在看来果然是的了。

她这么望着走着,便见到那边一位阿婆,竟是穿着大襟儿褂子,下面是抿裆裤,脑后头还梳着纂儿。

她有些意外,不过又没什么意外的,看来这香江虽是繁华之处,但也有依然保持着和大陆一样农村传统的地界。

那阿婆举着伞,胳膊弯里挎着个篮子,正往前走,冷不丁看到叶天卉,也是意外。

阿婆显然一眼看出叶天卉的来历:“你快离开啦,快走啊,不然啹喀兵来抓你啦!”

叶天卉以前不懂粤语,现在在广东也学了一些,虽然如今阿婆说得有些快她不太能听得懂,但是她知道“啹喀兵”是什么意思,那是英军雇佣的尼泊尔军人,英文名叫Gurkhas。

尼泊尔人骁勇善战,成为世界雇佣兵的翘楚,如今香江的啹喀兵由英国雇佣,负责驻守边境并维持紧急情况的。

她当下便用夹生的粤语比划着道:“阿婆,我想问问,阿婆有没有电话,我要找亲戚。”

阿婆摆摆手,显然是拒绝的意思,叶天卉又问起这边的街道,她想去街道那里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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