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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那升起的袅袅茶气:“那可不一样,我和砚青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能一样吗?”

陆老爷子:“怎么不一样了?你和砚青青梅竹马,那人家亭笈如果谈对象,还能去美国谈吗,人家就是谈咱北京的,很可能就是谈他们学校的。他们学校的肯定是同学了,同学嘛,那也是青梅竹马,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绪章拧眉,儿子找他追要嫁妆的事,他总觉得儿子并不会平白无故想起这些,这必然是有人撺掇着,对他说了什么。

于是他道:“如果真是谈对象了,对方是什么心性还真不好说。从他如今骤然上升的花销看,他给对方花了不少钱,但对方可能还不满足。”

还找他要嫁妆。

其心可诛。

陆老爷子一听:“这有什么问题?谈对象花钱,那不是应该的吗?不该花钱吗?绪章,我可是记得,你当时为了讨好砚青,把自己的钱都攒着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难道不是吗?”

陆绪章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直接起身:“父亲,我还有事,先走了,至于亭笈的事,我会留意下。”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儿子还是得自己操心,指望爷爷辈是不可能的。

老人只会添乱。

陆老爷子摇头:“这有什么好操心的吗,我看亭笈做什么心里都有数,比你强多了,你不要瞎操心,随他去吧。”

陆绪章听着老爷子那话,只觉得太阳穴都有一根筋在蹦。

他就不该眼巴巴地跑来这里打探什么消息,有那功夫,他回家睡觉倒时差不是挺好的吗?

他径自道:“李同志介绍的那位,我实在没心思。父亲,麻烦你了,帮我回绝了,就说我现在完全没有结婚的想法。”

说完他迈步告辞。

陆老爷子赶紧喊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去说?我不想去说,你去回绝人家。”

陆绪章:“李叔叔是你多年好友,是我的长辈,你去说更合适,你也比我更有威信,对不对?”

这话说出,他人已经出去了。

陆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真是我亲儿子吗?!”

*

傍晚时候,满婶小心地过来报告,说陆亭笈和同学在外面吃晚饭,不回来了。

当时陆绪章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这话,先写了几笔,之后才抬起头,随口问道:“他最近一直往外跑吗?”

满婶:“倒也不是一直,就是偶尔在外面吃,估计和同学约着吧。”

她想了想,补充说:“最近亭笈倒是上心学习了,很晚还在那里看书学习呢,以前可不这样。”

陆绪章:“他最近穿着方面呢,有没有格外在意?”

满婶:“好像比较注意吧?那天自己还挑了一条新裤子穿呢!”

陆绪章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满婶就要出去,陆绪章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隔壁的碧梧回来了吧?”

满婶:“回来了,我看正在胡同口和人打乒乓球呢。”

陆绪章颔首:“知道了,你先忙吧”

满婶走后,他径自起身,过去旁边箱子里翻出一支钢笔,这是美国时顺手买的,不过还没用,全新的。

他拿着那钢笔,走出家门,就见胡同里隔壁两个小娃娃正追着一个电动小汽车玩。

那小汽车——

他盯着看了一会,终于认出,那小汽车正是自己从美国买的,给儿子买的。

也算是精挑细选的,塞在行李箱里,漂洋过海带回来,结果儿子根本不要,竟然随手送人了。

两个小家伙倒是喜欢得很,追着小汽车,摔倒了,摔得屁滚尿流也不怕,打个滚爬起来还要继续玩。

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喜欢这个的时候。

儿子的年纪,看来已经不爱这个了。

他站在那里静默地看了好久,一直到一阵冷风吹来,黄叶簌簌地在脚边飘过,他才回过神来。

他迈步过去胡同口,果然见宁碧梧正在打乒乓球。

傍晚的风吹着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个半大小姑娘握着乒乓球拍,你来我往,嘿呦嘿呦的,打得额角流汗。

一旁墙角阴凉处有两个老爷子正下中国象棋。

陆绪章便走过去,看他们的棋路。

一局棋没走完,那边小姑娘停下来了,一个个累得够呛,跑过去买了糖葫芦,对着晶莹的糖葫芦一口一口吃着。

陆绪章走过去:“碧梧,打乒乓球呢?”

宁碧梧看到陆绪章,忙笑着打招呼:“陆叔叔好!”

旁边宁碧梧的同伴见到她和人打招呼,恰好她也要回去了,说了声便先走了,陆绪章便站在那里和宁碧梧说话。

陆绪章笑得温和:“碧梧,我刚从美国回来,带回来一支钢笔,你看看喜欢吗?”

说着,把那钢笔拿给她。

宁碧梧看到那钢笔,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之后惊喜不已:“天哪,陆叔叔,这个要送给我吗?”

陆绪章:“当然了。”

宁碧梧心花怒放:“这可是美国钢笔,这个钢笔不便宜吧?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要了。”

谁都知道进口的东西贵,钢笔当然也是。

陆绪章:“也没多少钱,这个在美国买很便宜,而且也不算什么,你收着吧。”

宁碧梧感激得要命:“好!谢谢陆叔叔!陆叔叔你真好!”

就在宁碧梧一叠声的感谢中,陆绪章不着痕迹地问:“碧梧,最近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宁碧梧想了想,道:“没什么好玩的事,挺无聊的,我们数学老师总请假,她说她生病了,但我总觉得,她可能是怀孕了,也许没几天她就要生孩子了!”

陆绪章:“哦。”

宁碧梧:“她符合计划生育吗?我觉得不符合吧,可能她根本没拿到准生证,所以要瞒着!回头万一被查出来,肯定受处分!”

陆绪章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便道:“这种事学校自然有处置,你们年纪还小,还不用操心这种问题吧。”

宁碧梧点头赞同:“也对,反正学校总能让我们操心学习,我们操心学习就对了。”

说着,她嘎嘣一声咬了口糖葫芦。

陆绪章看着这小姑娘大口吃着糖葫芦的样子,突然想起小姑娘的名字还是孟砚青取的。

因为宁家奶奶觉得孟砚青大方得体好看,希望自家孙女能像她一样温柔大方。

可现在,哪儿像了,一点都不像。

当然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孟砚青,连她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陆绪章耐心地道:“我看亭笈现在还挺爱学习的?老师是不是批评他了?”

宁碧梧点头:“应该批评了吧。”

陆绪章循循善诱:“哦?因为什么批评?他是不是表现不好?”

宁碧梧点头:“确实不太好。”

陆绪章:“哪方面不好?”

宁碧梧:“哪方面都一般吧。”

陆绪章:“……”

他无奈:“是吗?比如你说说,举个例子给我听听。”

他温声补充说:“如果确实有哪些不好,碧梧你就及时告诉我,我会教育他。”

宁碧梧便不吃糖葫芦了,她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想了好一会,终于道:“那天我和他,还有另外一位朋友,我们一起出去玩,他竟然想甩下我,他们两个一起去玩,不带我。”

陆绪章不动声色:“是吗?你那位朋友,是男还是女?”

宁碧梧:“当然是女的。”

陆绪章:“女的?校内还是校外的?”

宁碧梧想着不能告诉陆绪章,这是孟小姨叮嘱过的,也是陆亭笈威胁过的,便道:“校外的,具体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说不清楚!其实就见过几次面。”

陆绪章蹙眉:“那个女同学,她和亭笈关系很好?她多大了?”

宁碧梧不敢细说,只含糊地道:“反正挺年轻的吧,我们怎么会认识七老八十的呢。”

陆绪章:“长得如何?”

宁碧梧狐疑地看着陆亭笈:“陆叔叔,你干嘛这么关心人家长得好不好看?”

陆绪章:“好奇,就随便问问。”

宁碧梧:“是挺好看的,我也挺喜欢的,只可惜亭笈总是排挤我,他们更亲近,他们不想带我玩,我太伤心了。”

陆绪章拧眉:“然后呢?”

宁碧梧:“最后他们倒是带我去了,可我们坐板车的时候,他简直想把我挤下去,害得我差点摔了,这还不算,到了吃饭时候,他也处处排挤我打击我,他自己才考了八十多分,结果还好意思嘲笑我!还有今天早上——”

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后面那一大串的话,陆绪章都没太听进去,他的思维现在被那个“女的”占据着。

他现在几乎确认无疑,自己儿子谈了一个对象。

就是那个野心勃勃怂恿儿子要嫁妆的。

老爷子说得没错,谈对象花钱是应该的,再大几岁,儿子要谈对象他双手赞成也会给他足够的生活费,绝对不至于让儿子寒碜。

可问题是他年纪还小,年纪这么小,突然把脑筋动到他母亲嫁妆上,这终究不是什么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