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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院子里弥漫出饭菜的烟火香时,陆家几房陆续都到了,就连底下孙女,也都赶过来一起吃饭,四合院里进进出出都是人。

陆老爷子坐了主位,初挽被安排在了陆老爷子身边,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陆守俨便被安排在陆老爷子另一边,再往旁边才是陆守俭冯鹭希,接着是二房陆守仁夫妇,再之后才是老三陆守信和乔秀珺,并陆建昆陆建星,以及排行第七的陆建静。

至于落选的四位孙辈,陆建晨是直接消失不见了,喊也喊不到,不知道去哪儿了,陆建时则是被老爷子痛骂后,不敢凑边,今天饭桌上只有陆建晖和陆建昭。

这么大一群人,大家围着餐桌吃饭,场面自然是大,规矩也大,所有的人都低头吃饭,恭恭敬敬的,餐桌上很安静,就连咀嚼的声音都几乎不可闻,只有偶尔冯鹭希照料老爷子吃菜的声音。

初挽吃饭时候,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桌上情景,却恰好见陆建静正隔着十几个盘子一个餐桌,冲着自己挤了挤眼睛。

初挽抿唇,冲她示意。

陆建静今年二十二岁,比初挽大三岁,小时候关系还不错,这几年虽然来往少了,不过有着小时候的感情,见了面并不觉得生分。

陆建静见初挽注意到她,立即精神了,冲着她笑,之后又看了看陆守俨。

那意思明显是被她的选择震惊到了,只是碍于场面不敢多问。

初挽不动声色地挪开眼,扫了一眼挨着陆建静的那两位,这两位相当于消失的那两位,对结果看来没那么看重,所以能够平静以待,除了实在是有些尴尬的样子,别的也没什么,吃饭胃口也不错,陆建昭还在那里有滋有味地剥虾吃。

初挽的视线掠过这两位,最后落在了一旁的陆守俨身上。

陆守俨坐得笔挺,低头吃饭,视线一直落在他面前的饭碗上,目不斜视专心致志。

初挽发现,他吃饭的时候快速无声,而且看上去一粒米饭都不会浪费,这一看就是军队里训练有素。

她又想起那天在南口食堂吃饭,他开始也是吃得很快,后来才刻意放慢了速度的。

初挽笑了下,正好看到了一旁粉蒸排骨,那排骨不知道怎么做的,蒸得软糯入味,就连里面骨头都仿佛一嚼即化。

她便拿了旁边的公筷,给陆老爷子夹了一块,之后笑道:“陆爷爷,这个是大伯母亲自做的吧,大伯母厨艺好,我尝了这个可真香,入口即化,陆爷爷肯定嚼得动。”

陆老爷子很是受用:“挽挽就是懂事,也知道疼人,我还真就爱吃这一口了。”

冯鹭希听着也笑了:“难得挽挽记性好,还记得这是我的手艺,她小时候吃过我做的这个。”

初挽又夸了这排骨味道好,之后,她又夹起来一块排骨——

这次,却是微起身,放在了陆守俨碗中。

她这么一个动作,全场所有的人都顿住了,大家停下了拿筷子的手或者咀嚼的嘴,全都看向她。

就连陆老爷子也有些意外地望向她。

甚至陆守俨本人,也停下了动作,薄薄的眼皮掀起,视线自碗饭中抬起,投射到了她脸上。

四目相对,视线一个交锋,初挽抿唇,对着陆守俨抿唇,之后温柔地笑着道:“七叔,你不是胳膊受伤了吗?那你应该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体。”

她这话一出,饭桌上好几个差点被呛到,拼命忍着,脸都要憋红了。

初挽从很小时候就偶尔过来他们家,他们也都熟,虽然这几年她来得少了,但她多少还有小时候的模样,也都知道她的性子。

而陆建晖和陆建昭经过这一段的相处,自然也都知道,长大的初挽绝对不是什么软糯温柔的小姑娘!

现在,她竟然能这么一脸温柔体贴的样子,真是活见鬼了!

至于长一辈的,陆守俭冯鹭希等,也都疑惑了。

就在这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困惑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陆守俨。

被初挽温柔体贴地夹了一块排骨的陆守俨,神情冷峻,不过眼神却有些恍惚——看起来他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又都看向初挽。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太突兀了,陆守俨毕竟不太接受这门婚事的样子,初挽冒然这样,依陆守俨的性子,真不好说,万一让初挽太尴尬,这事有些不好收场。

而就在众人掺杂了担忧以及意外的微妙情绪中,陆守俨略有些僵硬地颔首:“挽挽费心了。”

他的声调辨不出任何情绪,不过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接受了初挽的好意思。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呆了呆。

大家悄悄地面面相觑。

陆建静耸着眉,好奇地瞄向陆守俨,之后又瞄向初挽,来回瞄了好几次,饭都忘了吃。

这是什么意思,七叔不反抗了?

就这么接受了?

陆守俨当然知道全家人是在用怎么样看热闹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就这么在所有人异样又暧昧的目光中,谢过了初挽,之后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碗中突然出现的那块排骨。

他静默了片刻,之后便用筷子夹起来吃了。

饭桌上陆家所有的人,包括几个陆守俨的兄长嫂子,几乎全都停止了动作,就这么看着陆守俨吃那块排骨。

他咀嚼那块排骨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也没有丝毫波澜,这让大家有一种错觉,他不是在吃一块色香味俱全的排骨,而是在嚼石头。

不过,别管怎么说,他就是吃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初挽又是那么温柔体贴贤妻良母的样子,这块排骨背后的含义太深了,他吃了,就代表着接受了。

几位兄嫂收回目光,都开始觉得今天这晚饭实在是太过精彩,意犹未尽,又不免有几分感慨。

要知道陆守俨年少也曾桀骜不驯,锋芒初露,他言语冲撞了初老太爷,被陆老爷子拿了棍子来抽,棍子断了他都不肯低头说一句我错了。

陆守俭这个大哥曾经叹息:“不知道将来谁能降住老七这样的”。

之后十六岁从军,几次在军中立下大功,性子慢慢沉淀下来,变得稳重内敛,但熟悉他性子的人明白,他只是学会了藏锋而已,其实骨子里从来一股傲气,锋芒锐利,他认准的事情,是绝不会轻易低头的。

结果现在,还不是屈服于家族早年定下的婚契,当着大家的面,低下了头?

一时几个知道昔日往事的同辈,微妙地交换了下眼神,都很有一番感慨,谁能想到十几年过去兜兜转转,他和挽挽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缘分。

至于一旁几个晚辈,陆建静陆建昭等,那自然更是心中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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