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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生气了。

一般来说,一个生气的男人不是真生气,他是想让她哄。

如果时间往前推半年,她会直接撂担子,生气就生气,关我什么事,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不过现在,她开始觉得,还是应该哄一哄的。

她很是无辜地跟在他身边:“我能有什么好反思的……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我都能评一个三八红旗手了!”

她小声道:“陆守俨,你不要不高兴!”

然而他脸色并没有缓和的意思。

她便无奈了,突然想到:“我要改改称呼,不然万一别人听到多奇怪,我得习惯一下。”

陆守俨陡然停下脚步,扬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初挽微怔:“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陆守俨:“来,改一下称呼,让我听听。”

初挽仰脸看着他,笑道:“守俨。”

陆守俨:“那你继续反思吧。”

说完他就往前走,径自打开宿舍门。

初挽:“哎……那要不我叫你七哥吧?有人这么叫你吗?”

他在家里排行最末,和他年纪差不多大以及比他小的,好像都是叫七叔,没有叫七哥的吧?

陆守俨:“可以,再来一声。”

初挽便喊道:“七哥……”

她的声音其实略有些凉凉的,不过拉长了调子,很动人的声音,有着勾引的味道。

陆守俨心便微动了下。

一时低下头来看她,就见她眸中带着几分调皮,分明是故意的。

他面上不为所动,只是伸出手来:“过来。”

初挽便听话地过来。

他大手一伸,直接把她拉到了他怀里。

初挽瞬间被男人清冽的气息笼罩,她下意识想躲,低声呢喃:“你不要形象了吗……”

话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已经进家门了!

陆守俨:“还想吃糖是不是?”

初挽:“谁知道你藏在哪儿!”

陆守俨微抬起手,手指沁凉,之后,她便感觉自己好像被他喂进来一个什么,软软的,还没反应,便觉沁香的甜在舌尖蔓延开来。

初挽惊讶,抬起眼看他,却觉他眸色如墨,在冬日朦胧的灯光下,带着别样的魅惑。

谁知道这时,他却径自放开她,过去拿了火棍子来:“你先一边去。”

初挽忙躲到了床边。

陆守俨便捅了捅炉子眼,于是火苗“噌”的一下子起来了,屋子里便暖和起来。

他倒了一铁壶的水坐上去,之后略洗了一把手,才回过身看他:“反思好了吗?”

初挽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没过去,她倔着道:“我才不反思呢,不就一句话,我干嘛要反思……”

陆守俨却正色道:“刚才是谁说我以后藏私房钱?说我以后金窝藏娇?这难道不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吗?”

初挽想想这话确实不合适,便无辜地眨眨眼睛,道:“有人这么说你吗?反正不是我,可能小狗说的吧?”

陆守俨看她这无辜的样子,眸间便泛起浅淡的笑来。

他挑眉,淡声道:“和你计较,我还不活活被气死。”

初挽也是无奈:“我就说说而已,你不要没完没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这时候,机关大院里有谁家过年的烟火已经提前放了,升腾到半空中。

初挽忙道:“快看快看,烟火!”

陆守俨也看过去,窗外,恰好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火花,那烟火中伴随着小孩子的笑闹追赶声。

过年的气氛已经足足的了。

他看着那大院里的笑闹声,低声道:“我养你就已经够费心了,哪还敢去金屋藏娇。”

初挽便笑起来:“那你就不要计较了!”

陆守俨轻捏着她的手指:“今天胳膊真没疼?”

初挽:“没。”

陆守俨:“那个王慧娟给你说什么了?”

初挽诧异,之后疑惑地看向他:“敢情你都看到了?”

陆守俨:“扫了一眼。”

初挽笑了:“也没什么,就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为你鸣冤呢。”

陆守俨:“不用理。”

初挽:“我知道,我在意这个干嘛,就是觉得你挺不容易的,当这么一个七品芝麻官,结果里面道道真不少。”

有使绊子的,有唱反调的,有摇旗呐喊的,竟然还有跑来她这里替他鸣不平的,总是就是一个人间大舞台,一拨拨都是唱戏的。

陆守俨道:“比起四九城来,这只是区区一方县城,在中国地图上都是豆大一点,但是对于这里世世代代生活的人看来,这就是一辈子天和地,自然值得拼尽全力去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也没什么,我们不用管别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愧于良心,无愧于这份俸禄就是了。我来这里挂职两年,如果能给这里做一点实事——”

他顿了顿,才道:“再过十年八年的,他们想起石原县的发展,如果能记起来这里曾经来过一个陆守俨,为这里做了什么事,那我就不白白走这一遭。”

初挽听这话,心里有些异样,她侧首看着他。

她想,这个男人的精神世界犹如浩瀚之海,于她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她敬仰折服。

他和她不是一路人,正因为不是,所以才格外吸引她。

她喜欢这个男人,至少在某一刻,不是因为他的给予,只是纯粹因为这个人。

陆守俨微侧首:“干嘛这么看我?”

初挽低声说:“觉得你好,喜欢你。”

陆守俨扬眉,显然疑惑。

初挽看着他,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是最好的,也是最合适我的。”

眼看要过年了,初挽依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她倒是也不急。

陆守俨在单位应该承受了一些压力,不过他说没什么,反正马上要过年了,大家的心思不在这方面,有人想说什么,随他们说去。

初挽想起他当时说这话的意思,成熟随和,强大威严,但是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就那么简单几句,可以轻易把人震慑住,让人安心。

初挽也就不去操心这些了,本来她也没那么在意。

之后王慧娟更没找过她,有一次在单位门口遇到了,王慧娟有些躲着的意思,估计是被陆守俨敲打了,见此,她更不在意了,一个王慧娟,属于提都不屑提的人。

她现在专注寻找这个墓地,经过这几天的勘测,她已经锁定了大致的范围,就在瓜王庄的南边那一块,但是具体地点还需要指定。

那天,已经腊月二十九了,几位勘察队员都放年假了,陆守俨出去慰问烈属和老干部,初挽也不愿意在宿舍呆着,便骑了陆守俨的自行车,出去转悠转悠。

平时陆守俨不让她自己出去,他总会担心过多,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她骑着自行车不用扶车把都能骑出老远——当然这可不能让他知道。

她也没什么目的,就那么在村子南边转,偶尔下来,去取一些土壤,观察下地形。

这么胡乱转着的时候,就见前面一个老爷子,头发花白了,弯着腰,手里牵着三只羊,那羊儿在深冬枯草中觅食,口中时不时发出“咩咩咩”的叫声,老爷子怜惜地摸摸羊脑袋,手里拿着烟袋子,时不时砸吧几口。

初挽看着这人,倒是有些亲切。

她喜欢这种拿着烟袋子的老人家,会让她想起太爷爷。

她想起兜里装着的饴糖,是陆守俨给自己的,那个没有牙也能嚼得动,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把饴糖拿给老爷子吃。

那老爷子长着山羊胡子,笑起来露出仅剩的几颗牙。

初挽便坐在那里,陪着他一起放羊,又和他说说话。

听起来老爷子已经八十六岁了,这个年纪自然经历了许多事,初挽便问起来这村里的过往,老爷子应该是许久没人和他说话,听初挽问,便兴致勃勃地讲起来。

人年纪大了,讲话便有些颠三倒四的,有些话甚至是重复的,初挽听了半晌,时候不早,那老爷子也要回家去了,初挽也就起身打算离开。

老爷子笑呵呵地指着前面的地:“小姑娘,你看南边这块地,可是风水宝地,那是我爹当年算过的。”

初挽点头:“是,在唐朝时候,南边应该是一条河,此地也算是背山靠水的风水宝地了。”

老爷子忙点头:“对对对,说起来,当初我爹给人家选阴宅,还选中了那一块,结果可倒是好,人家说我爹坑人,差点把我爹给打了!”

初挽好奇:“为什么?”

老爷子:“这谁知道呢,说是挖出来一块石头,怪模怪样的!”

初挽听这话,心陡然一顿。

她越发冷静下来,详细地道:“老爷爷,挖出来一块什么石头?”

老爷子见她感兴趣,谈兴又起来了,便详细地说起来。

原来他爹当年给人家选了阴宅,就是那一块,结果挖下去后,竟然挖出来一块石头,而且看上去是个男的,光着屁股,浑身橘红色。

老爷子叹道:“结果把那家人给气得哟,人家说是不祥之兆,说我们要暗算人家,绝人家后,就要打我爹,我爹能怎么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编了一番瞎话,说那是天上的神仙在此地超度什么的,把那家人算是哄住了,我爹才逃了一顿打!”

初挽心里一阵兴奋,她知道自己判断没错,果然就是了。

她继续问:“爷爷,你知道具体地点吗?就是这一块,是不是?”

老爷子点头:“对对对,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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