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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听着,越发疑惑。

她知道刀鹤兮说得没错,这就是目前的记录,也是谢满禄自己的回忆,谢满禄自己说买了七只,运回去四只,四只包括什么,说得明明白白。

可问题是,自己在美国棕榈泉市设法得到的那三尊,恰好就是如今伦敦苏富比要拍卖的那三只,这算是什么?

这个世上有两份“牛首马首虎首”的组合?

她当下也没和刀鹤兮细聊,匆忙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她忙过去收藏室。

她的古玩都是分级别的,越是稀罕的,藏得越深越严。

她先进去一处暗室,之后打开保险铁门,又用钥匙打开里面的层层保险措施,最后终于翻出来那三兽首。

初挽打开后,却见那三兽首依然是原来的模样,怪模怪样的西方怪兽,这赫然正是自己当年在美国陆建晨宿舍里为三兽首设下的伪装。

那都是她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上面甚至还有她的手指印痕迹,这样的三兽首,是万万不会让人动了手脚。

而当时她做伪装时,也是检查过,确认过,这绝对没错就是圆明园三兽首,如果是造假,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完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手中的就是真正的兽首。

所以,如果三尊兽首就在自己手中,那伦敦苏富比拍卖会即将开拍的是什么?

初挽疑惑不已,等到晚上时候,陆守俨回来,她把这事给陆守俨说了。

陆守俨分析道:“假的,也许你得到的是假的,也许对方的是假的,圆明园十二兽首只有一份,不可能多出来一份。”

初挽:“我的应该不是假的,第一我这个来路没问题,第二,我检查过,第三,尊兽首用的宫廷炼制合金紫铜,那个铜色和颐和园铜鹤所用的铜一样,为了这个,我还特意去看过颐和园铜鹤的颜色。”

这种红铜含铜量百分之九十,比起惯常用的青铜含铜量高出许多,造像难度也要比青铜大。而且她的三尊兽首可以看出是用失蜡法铸造而成的,这种工艺在清末以及民国时期就已经很少用了。

她也是基于这几点,认为她的三尊兽首不可能是造假,况且这三尊本身就是她自己强行干涉历史发展,可以说是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强行抢过来的。

上辈子,这三尊兽首被纽约古董商买走,之后流入拍卖会,也没听说出现两份,正品就只有这么一份。

初挽思来想去,想着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那三尊兽首已经流入古玩圈子进入拍卖会了,而这辈子,三兽首因为自己的行为,等于在原本正常的历史中缺位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就此衍生出三尊假兽首来补了缺?

那假兽首哪里来的?和那位试图去捡漏结果扑了一个空的纽约古董商有关系?

信息实在太少,事情太诡异,初挽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陆守俨自然也无从分析,最后只能建议说:“那回头找一个理由,你出国一趟,正好去一趟英国,之后从英国过去美国,这样还能顺便见下美国的方老太太?”

初挽点头:“嗯,可以,我联系他们拍卖会,让他们给我发邀请函,到时候拿着这个申请签证,至于美国的签证,让鹤兮帮忙看看吧。”

陆守俨:“我看他们的拍卖会估计还得两个月,你已经不是头一次出国,签证应该不难办,现在马上办,应该来得及。”

初挽:“好。”

圆明园兽首的事还没传开,不过可以想见,传入中国古玩圈,自然引起一番波澜。

初挽已经开始加急办理签证,她还特意请教了相关人员,希望能更快一些,尽量两个月内办下来,她得赶上这次的苏富比拍卖会。

她这边忙着,易铁生却打来电话,提起来,他拿了窑上的账簿,打算对一下账,并谈谈接下来的经营,初挽便说把刀鹤兮请来,一起吃个饭,顺便谈谈瓷语的发展问题。

于是那天恰好赶上二月二龙抬头,她便把易铁生和刀鹤兮都请过来了。

最近刀鹤兮自己也忙,忙着大陆的珠宝公司,也有段日子没来,两个孩子很久没见“刀叔叔”,突然看到,倒是高兴得很,全都跑过来喊着刀叔叔。

这时候易铁生也来了,他拎了一大堆的新鲜野菜,陆守俨忙接过来,招呼他洗洗手坐下。

易铁生放下手中的菜,看着窗外刀鹤兮和两个孩子说话。

两个小娃儿已经脱去了冬天笨重的棉球冬装,穿上了粉红和粉蓝小抓绒毛衣和小条绒裤子,团团软软的两只,很乖地蹲在那儿,仰着脸和刀鹤兮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这问那,稚声稚气。

刀鹤兮单膝微屈,半蹲在那里和孩子说话,他最近头发略长,顺滑的墨发轻垂在略显削薄的肩头,露出冷白的下颌线。

这样的刀鹤兮,本身是最为清冷疏淡的一个人,不过此时却颇有耐心的样子。

春日的阳光照进他墨色的眼睛里,那墨潭中隐隐泛着笑意。

易铁生道:“原来刀先生竟然这么喜欢孩子?”

初挽扫他一眼:“人家有爱心。”

易铁生听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对,我没爱心。”

这时候刀鹤兮也起身,两个小娃儿自己玩去,他也就过来了。

陆守俨亲自沏茶,给易铁生和刀鹤兮斟上,随口和他们聊了几句。

茶是极好的茶,橙黄明亮,武夷山大红袍,有价无市。

刀鹤兮浅品了一口,香气馥郁。

易铁生并不爱喝茶,不过也尝了口。

陆守俨随意和他们说着话,初挽带着两个服务员过来,那服务员是来送盒子菜的。

因为才过去二月二,也大概是那个时节,便要了春饼和盒子菜,还有些酱猪头肉等。

等在桌上一溜儿摆好了,又上了元宝形状的饺子以及油炸糕,外摆了各样小糕点等。

其它人也就罢了,刀鹤兮自然不懂,初挽便给他解释:“龙抬头时候吃饺子,这叫食龙耳,吃油炸糕,这叫食龙胆,你再看这个,这是黄豆粉面裹豆沙馅儿做的,叫驴打滚,吃这个叫做财源滚滚。”

陆守俨笑道:“这都是龙抬头的老风俗了,鹤兮尝尝味道如何。”

当下大家一起动筷子吃,刀鹤兮没吃过这些,自然有些新奇。

这么吃着时,易铁生倒是留意到这一套瓷盘:“这是哪儿来的,倒是好看。”

初挽解释道:“这是瑞典王室送的,一直没舍得用,今天倒是用上了。”

这套瓷器瑰丽华美,异域风情十足,陪着这老北京的特色风味小吃,竟然也算协调。

吃到了一半,陆守俨接到一个电话,他抬手腕看了看表,道:“我有事要处理,得失陪下,你们聊。”

初挽:“行,正好我们要谈谈我们的工作呢。”

陆守俨扬眉笑了:“你就盼着我不在呢。”

这么说笑间,陆守俨先告辞出去了,胡同里传来汽车声,易铁生道:“陆同志如今身居高位,也够忙的。”

初挽叹:“是,整天忙,经常很晚回来,没办法。”

当下三人这么闲散地边吃边聊,谈起瓷语将来的发展方向,也说起如今景德镇的局势,计划接下来再收购几口窑,把国内的市场做大。

这么聊着聊着,也聊起如今琉璃厂的种种,据说现在琉璃厂最火的就是包老坑。

易铁生:“十个倒有七八家都在动这个心思,不少人都往洛阳跑。”

他一提这话茬,初挽的眼睛便落在他身上。

易铁生正吃一口油炸糕,被她看得都不自在了,动作都停住了:“怎么了?”

初挽:“你还挺关心这个的?”

易铁生疑惑,看一眼刀鹤兮:“我就随口提提。”

刀鹤兮也是意外:“铁生只是讨论下吧。”

初挽抿唇:“没什么,铁生哥这么一说,我就觉得这事挺奇怪的,你说好好的,哪来那么多老坑。”

刀鹤兮却道:“这次造假玉器,估计和包老坑有关系。”

他这一说,初挽有些意外地看他。

刀鹤兮却继续道:“我让人查过了。”

初挽:“嗯?”

刀鹤兮:“根据线索,这些赝品都是来自河北遵化,而不是河南洛阳。”

易铁生听着也疑惑:“遵化?”

显然在这之前,大家听到的都是河南洛阳包老坑。

刀鹤兮点头,之后才解释,那件白玉龙纹瓶竟然来自河北遵化下面的一处村庄,新坑货,才挖出来的。

初挽更是没想到。

她把消息报告给彭树林那边后,为了保密,也为了避嫌,她没过问过,也没太关心过,反正那边有什么需求她全力配合,但是多余的,不该问的不该管的自然不问。

不过她没想到,刀鹤兮竟然已经查到了源头。

易铁生听到河北遵化,却是恍然:“清朝的皇陵就在河北遵化,敢情是从这儿来的?”

初挽:“那些人当然不敢胆大包天去盗清朝皇陵,但是皇陵之外还有其它坟头,估计是挖的这个?”

易铁生:“如果这样的话,这东西还是包坑出来的,那这包坑就有猫腻了。”

初挽蹙眉,不懂了:“我们的那玉器,是包坑出来的?确定?”

刀鹤兮:“我不确定,所以我决定走一趟遵化。”

初挽抿唇看着刀鹤兮。

刀鹤兮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我想走一趟,这件事,既然起了头,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至少我应该查清楚。”

初挽沉默了会,突然想到了:“聂南圭跑去洛阳了,难道也是为了查这个事?”

刀鹤兮略想了想:“估计是,可能他查到的线索在洛阳?”

初挽回想着那天聂南圭说的话:“他应该还不确定,所以没说,先跑去洛阳看看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