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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息之谷里, 真的有龙神吗?”

宋小河似乎不止一次地听人问起这个问题。

龙神沉睡在山谷之中,巨大的龙身化作山体,蜿蜒的脊骨化作山脉, 龙鳞为万木, 血液为河流。

傍山而生的百姓将龙息之谷奉为神山, 世世代代祭拜。

宋小河不知坐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摇摇晃晃的, 很是狭窄漆黑, 她的手脚似乎捆了什么东西, 勒得皓腕和脚踝极为痛苦,半分挣扎不得。

头上也盖了块布,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她所能看到的只有黑暗。

恐惧占领了宋小河的内心, 正当她想要大声叫喊之时,却不知为何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就在此时, 摇晃突然停下,继而就是重重一震, 这么一震, 把她头上盖着的那块布给震掉了。

她这才发现, 自己正坐在一个相当简陋窄小的轿子中。

这轿子大概是用什么破模板临时组装起来的,还泛着一股浓重的腐木味道, 沉重的布遮住了光, 以至于她所能看见的东西都很模糊。

那布就落在脚边, 浓郁的红色,像是血染的一样, 陈旧又刺目。

宋小河知道,这是民间的婚嫁。

新娘子会头盖红布坐在花轿上, 然后被抬去新郎官的家中。

只是她此刻手脚都被死死地绑住,花轿简陋,她身上更是没有任何红色的婚服,只有这么一块红布盖在头上,现在也被震掉了。

显然她是被抓来,强行塞进了这轿子中。

宋小河的感官无比真实,她挣扎起来,似要用力挣脱,却不论如何用力都是徒劳。

周遭没有任何身影,寂静得像是有人将轿子抬到了荒郊野岭,直接将她丢弃了一样。

但她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无法叫喊,求救。

正当宋小河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忽而一只手伸进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轿帘给撩开了。

随后有人探进花轿,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看着她。

宋小河大惊,这么一吓,直接把她吓醒了。

她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因为这个梦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面的天还没大亮,灰蒙蒙的,整个房中都显得昏暗无比。

沈溪山因为她的动静,也跟着醒了过来。

刚睡醒的他眉眼满是懒散,蒙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嗓子还是喑哑的,“做噩梦了吗?”

宋小河转头,与他对上实现,梦境里所出现的最后一幕,她坐在轿子里看见的那双淡漠的双眼,又在此刻变得清晰。

她忽然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沈溪山。”她俯身,晃了晃沈溪山的胳膊,轻声问,“你觉得我们有前世吗?”

“前世?”沈溪山似没睡醒一般,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声音越发慵懒,含糊不清,“不仅是前世,我们还有生生世世……”

说着说着,他竟又睡去了。

宋小河见他困意浓郁,也不再扰他睡眠,而是将手抽出来,悄悄下了榻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出门。

外面正是朝阳升起的时候,天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光芒,但也足以驱逐黑暗。

许是因为今日就要出发去凶城,其他几人都没怎么睡个好觉,这会儿都已经醒来在一楼的大堂里坐着。

孟观行与庄江和其他几个猎师坐在屋内,似在商议什么,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堂中颇为清晰。

孟观行是劝庄江回千机门去,本来他也只是奉聂枕冰之命护送宋小河一路来到南延,到此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前继续往前。

但庄江却不肯接受他的提议,认为既然走了凶城边上,断没有将朋友抛下自己离去的道理,更何况云馥都已经打算与他们同行,他作为千机派的首席大弟子,则更不能临阵脱逃。

也算不上是争执,两人的语气都还平缓,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着。

宋小河在边上听了一会儿,觉着插不上话,就走出了门。

步时鸢就坐在门口。

她看上去比前几日更为憔悴了,脸色几乎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状态,双眸也没有光彩,身上宽松的道袍将她衬得如皮包骨一般瘦弱。

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正与几个小孩说话,脸上带着微笑,也算是给这具病躯添了几分活气儿。

宋小河刚打算走过去与她说两句,却见步时鸢突然咳嗽起来,且咳得相当厉害,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好似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先前宋小河也见过步时鸢这样咳嗽,但是这次好像不同,她要命地咳了许久之后,突地吐出了一口血,被接在掌中。

黏稠的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流,落在她陈旧的道袍上,将原本跟她说话的小孩吓得四散而逃,宋小河也吓得脸色大变,赶忙跑去她的身边,“鸢姐!”

“无妨。”步时鸢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拿出帕子将手掌上的血擦干净,但落在衣袍上的却不论怎么擦,都留下了痕迹。

“你的伤势又加重了?没有破解之法吗?”宋小河知晓步时鸢身上不是简单的伤病,但让她眼睁睁看着步时鸢的性命一点一点消耗,她也无法接受,“你告诉我,或许我也能出一份力,帮你摆脱这困境。”

“无用之功。”步时鸢将手擦干净之后,拍了拍宋小河的手背,说道:“不必为我挂怀,这是我应受的。”

“什么应受不应受,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吧?”宋小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只感觉步时鸢的手上几乎没有肉,一摸全是指节,连掌心都是无比冰凉的,丧失了常人的温度。

步时鸢看着宋小河,那双盛满神秘的眼眸中,总是那么温柔。

她道:“小河,你且记住,人各有命,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业果,既犯了错,就要受罚,谁也无法逃避。”

“你只需要坚定自己的道路,不断向前,总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宋小河想握紧步时鸢的手,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过去,暖热她骨瘦如柴的手,却不论怎么暖,那手都还是冰凉的。

她干脆在步时鸢的身边坐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伴。

也许是经历过了真正的离别,宋小河的心里对命途的变故有了具体的理解,那些令人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可以悄无声息地发生的。

两人不说话,在门口坐到了天色大明。

云馥自客栈中出来,瞧见二人在外面坐着,便笑着送上了她借用客栈膳房做的肉饼。

朝阳从云馥的身后照过来,将她眯着眼睛笑的脸庞描上了温柔的金边,光落在宋小河清凌凌的眼眸中,也照亮了步时鸢消瘦的脸。

不论发生了什么,或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在这一刻,宋小河的心被一股宁静给笼罩了。

宋小河将肉饼接下,心道不管前路多么危险,她都要保护好身边的同伴。

这都是她不可多得的朋友。

卯时一过,天色大明。

沈溪山也从楼上下来,成为队伍中最后出现的一员,随后众人出发,继续南行。

出了镇子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起初地上还有杂草丛生,一片绿意盎然。

再往前走个十几里,就看见了仙盟立在此处的禁碑,越过禁碑之后,土地就开始变得荒凉,放眼望去皆是黄土沙尘,炽热的阳光悬在头顶,将大地炙烤得如火炉一般。

好在众人都有灵力护体,足以抗暑气。

临近正午的时候,众人休息了会儿,吃了些东西才又继续赶路。

整整走了一天,天色渐暮,太阳落下之后,天穹慢慢被夜空吞噬。

有阳光时尚不觉得有什么,但天一黑,宋小河就隐隐有些打悚。

这里到底也是被仙盟列为凶城的地界,周围又处处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哪怕这里寂静无声,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但宋小河还是觉得不安。

她往沈溪山边上靠了靠,轻轻抵着他的胳膊,汲取了一丝安心。

倒也奇怪得很,白日里分明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到了晚上,这夜空竟然连月亮都瞧不见,几颗星星散在天幕中,也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众人纷纷拿出了提灯或是照明的灵器。

宋小河将小日晷挂在手腕上,时不时看一眼,所以她知道他们是什么时辰抵达那座凶城的。

戌时将近,面前飘来了一层雾。

这雾来得蹊跷,也十分浓郁,在瞬间的时间就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浓雾将他们手上的照明之物遮掩住,吸收了大半的光芒,是以这个原本并不算紧凑的队伍立即失去了对方的位置。

宋小河跟沈溪山靠得紧,浓雾飘来的时候两人也站在一起,下意识抓住了沈溪山的手掌,牵着他停住了脚步。

随后前面后面同时传来了声音,是孟观行的下令让大家别妄动和苏暮临在身后的大喊。

队伍迅速朝中间靠拢,将原本松散的距离缩短许多,众人才相互看见。

孟观行尝试施法破解雾障,却没有丝毫用处,他道:“这里的雾太浓郁了,为防止有人在雾中遭遇不测,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方法将彼此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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