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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正式上课后,同学们的心一下子收住了,都把精力扑到了学习中。

林望舒开始的时候上课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她觉得自己是走了捷径进的北大,怕跟不上。

但是等正式上课了,发现问题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艰难。

现在北大校园的形势其实很微妙,就教师力量来说,分为好几种,解放前出国留学和解放后新中国自己培养出来的那一批,德高望重对后辈寄予厚望,还有一种是这些年的中年教师梯队,北大十年没评职称了,教了不知道多少年书论文也写了不少,结果还是讲师,当然还有这十年毕业留校的工农兵大学生。

后两种也就罢了,前一种在经历了工农兵大学生后,对他们1977年的新生力量,抱着一种呵护幼苗的心态,努力庇护提拔,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倾囊相授。

这让林望舒想起来隔辈亲,大概就是那些老教授的状态了。

而这次入学的一批,虽然已经是最优秀的,但是来源实在是太多样,知青有,纺织工人有,煤矿工人有,大家有的没上过高中,即使上过高中,也都远离书本好几年了,都是靠着临阵磨枪才进来的。

这种情况下,基础要说多好,真没有。

老师们显然也是知道学生的情况,不过欣喜的是,学生悟性普遍高,至少努力讲讲,学生能听懂。

于是大家敞开来讲,滔滔不绝地讲,憋了十年没好好讲课了,恨不得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教给学生。

但凡哪个学生露出一个迷惘的眼神,老教授揪住你,非要给你讲明白。

在这种情况下,林望舒倒是觉得,学习也不算太难,反正老师们太热心了,有什么问题就问,自己再勤奋一些,仿佛跟上课程并不是什么困难事。

当学习进入正轨,所有的学生略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也就有精力去关注一些别的了。

也许是林望舒平时的衣着还算讲究,哪怕努力简单朴素,依然和大部分学生风格不太一样,也可能是那天公婆的出现实在是太惹眼,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林望舒爱人家“背景很大”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班级里也有人传闻,说她开始被指派为代班长都是因为她的背景,她后来建校劳动几次没来是走了后门关系,甚至有人说,她的作文之所以能被人民日报选中,也是因为她的背景。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都有,不过好在总体来说大家素质不错,并没有人当面说什么,她依旧故我,照样上课自习学习就是了。

只是和同宿舍里的人,她到底是大致讲了讲自己的情况:“我就是因为我爱人家的家庭背景,所以才放弃竞选班长的。”

大家恍然,不免感慨:“当时看到你爱人,就觉得不一般,怪不得呢!”

到底是一起吃饭睡觉也一起钻图书馆的,彼此谁什么样都能看得清,所以同宿舍的人倒是没说什么。

只有陈六芽还对此很感兴趣,说是大家现在要进学生会,她已经进了,她想拉林望舒一起进:“依你的条件,肯定没问题,你有助力,只要你好好做,将来大有前途。”

陈六芽的想法倒是很开阔,她觉得大家不一定非要竞争学生会主席那个位置,她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把路子做得更好,将来还能互相帮衬,一起往上爬。

林望舒当即拒绝,表示自己怕是不行,而且也无心此事。

陈六芽反倒失望:“可惜了,你这样的条件,就该进学生会,以后早晚能谋一条好路子!”

旁边冒箐箐却道:“望舒婆家那背景,她以后机会更多吧,倒是未必非要在学校争这个。”

林望舒听着,笑叹,开始给她们泼冷水:“看着闹闹哄哄的,其实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做到学生会主席又靠着这个上去的,又能有几个呢?这通道太狭窄了,留给我们的机会也很少。北大才子如云,英雄辈出,更何况,我们是物理系,比起那些文科院系,到底是先天不如。”

文科院校中,法律系,新闻系,还有经济系,那才是位置特殊的,是更有机会的,特别是法律系,录取的时候都是根正苗红,分高学优,人家法律系的教材上都是印着“绝密”两个字,是别人不可能随便碰触到的禁地,绝对聚集了又红又专的各路英才,学伟人思想先进个人一个班就能出好几个,身上都自带资历光环的。

她没有直说的是,凭着陈六芽西北某农场妇女主任的资历,其实和人家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陈六芽疑惑:“望舒,那依你的意思呢?”

她看重林望舒婆家的背景,觉得林望舒可能有些见识,而最近几天,接触多了,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到底小地方来的,见识浅薄,不像北京本地的,随口一说都是风云际会的大事。

有时候眼界这东西真是局限于环境的。

林望舒也就坦诚相告:“学生会这条路,不是给我们留的,而我们要想做出一些成绩,无非两条路——”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问:“哪两条路?”

林望舒:“一条是走学术,安分研究学问,这几年,国外华人诺贝尔奖得主李政道先生和杨振宁先生都陆续回国,也很受上面重视,我们踏实做学问,不指望得个诺贝尔奖为国争光,但凡能稍微研究出一点成绩,就不辜负我们到北大走一趟了。”

大家伙听着,其实对诺贝尔还是很感兴趣的:“我们好好学物理,得诺贝尔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林望舒叹了声:“话是这么说……”

不过,哪那么容易呢,都是青春学子梦罢了。

旁边冒箐箐好奇地问:“另一条呢?”

林望舒:“另一条当然是科技转化为生产力,我听说现在国家已经开始讨论要经济改革了,改革后,我们这种知识青年的另一条路子就是走经济路子。”

大家有些明白了,恍然道:“那就是挣钱吧?”

林望舒:“对,不过这条路,对我们是走不通的。”

林望舒笑了:“基础物理学,就踏实做研究吧,还能怎么着?”

至少国内十年八年内是没指望了,别的不说,就她知道席铭教授的光学,有一句话叫做“沾光必死”,学了这个,这辈子受穷吧。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一番,最后还是道:“那我们就踏实做研究呗!”

林望舒:“这就是了!大家可以看看,那些文科的,比如新闻专业的,一个个把自己搞得好像通讯社大记者,那些法律专业的,一个个仿佛自己就是大法官了,还有那些学文学的,走出来脸朝天,一脸遗世独立的气质,而我们呢——”

她无奈地道:“我们当然是学函数学公式,一头埋进纸堆里做研究了!人家到处散步去,群情激昂指点江山,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们不能跟着,我们跟着那就傻了。”

在场的众人,除了陈六芽,其它都纷纷表示赞同。

大家也是稀里糊涂报考的这个专业,不懂这些,不过好在脑子聪明,林望舒这一说,都明白了,都觉得确实应该踏实学习,少搞那些没用的。

林望舒看了一眼陈六芽,她知道自己劝不动陈六芽,也就不说了。

毕竟,这是一个时代,这是一种思潮,这是历史无法违背的规律。

北海的房子买了后,略收拾过,暂时也不想去住,就租出去了,因为够大,一个月大概有七八十的租金,这也算是一项不小的收入了。

这样她和陆殿卿虽然没了那一万多的存折,但是除了两个人的工资,还有家里的补贴和一份房租收入,钱财上自然很充裕。

林望舒对于自己的日子感到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真是什么都不缺了。

这天,林望舒回家拿了点东西,之后又赶过去系里请教老师一位问题,谁知道恰好遇上了叶均秋。

他穿了干净的学生蓝,看着一下子脱了学生气,清爽干净,这让林望舒想起陆殿卿,那天陆殿卿在家也这样穿过。

不过叶均秋依然一脸懒懒散散的样子。

他看到林望舒后,笑着到打了个招呼:“小林老师,我竟然也被录取了,还和你同一个专业!”

林望舒:“叶均秋,你是被补录了是吗?”

叶均秋显然也是高兴:“对,据说是第二批。”

林望舒笑了:“太好了,你竟然到我们系了!恭喜你,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我现在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以后有什么体育问题,你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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