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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测仪器上抖动的线条变成直线, 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医护人员和听到动静的邵家人匆匆跑进来,虽说医院已然给这?位老?人判了?“死刑”,但既然人还在医院里,那该抢救还是要抢救的。

堂叔气得满脸通红:“刚才人还好端端的, 怎么?突然不?行了??”

他瞪向邵清和:“是不是你刚才给老爷子喂的水有?什么?问题?”

邵老?爷子之前的情况万万算不?得“好端端”, 只是堂叔无论如何都得给邵清和扣一口锅。

一片混乱中?华, 汤伯回?头,对?着那些医护人员挥手:“不?用抢救了?,这?是老?爷子的意思。”

邵老?爷子这?些年对?子辈越发失望, 在清醒的时候,让汤伯成为他的法律责任人。

在是否抢救的事宜上, 比起邵家人, 汤伯有?更大的话语权。

邵老?爷子在这?家医院住院多次, 是VIP客户,医护们都清楚这?点,闻言停下手。

邵堂叔脸色由红转青:“什么?叫不?抢救了??”

要是不?抢救,邵老?爷子就这?么?走了?,他不?就没有?半点翻身的可能了?么??

汤伯在邵老?爷子病危后保持麻木的脸孔, 到此刻终于生动起来。

他冷漠又讥讽地地看着邵堂叔:“老?爷子一辈子兢兢业业,就让他体体面面地走吧。”

抢救这?件事,他见过好多次。

每回?除颤器下去,人就跟上岸的鱼一样抽搐着跳起来, 到最后折断几?根肋骨都还算好的。

无论那几?个邵家人如何暴跳如雷,汤伯都充耳不?闻。

只让医护人员搭把手,让邵老?爷子平躺下来, 等安保将那几?人赶出去了?,又亲自给老?爷子换上他从?前常穿的格纹西装。

邵老?爷子骨瘦如柴的身体撑不?起西装, 汤伯尽力地整理了?许久,才终于显得好看些。

老?人身上的温度慢慢凉下去,但他那张苍老?的、戴着玳瑁眼镜的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

汤伯看着他,好像看见烟雨江南,杏花飘散。于是他的脸上,许久的,终于也露出一个笑容。

人这?一辈子,能哭着来,笑着走。

这?就再好不?过了?。

那几?个邵家人被汤伯赶出来,自然是心急如焚地打电话搬救兵。

很快,在医院附近休息的邵家人也回?来了?。

谩骂和尖叫四起,直到确定?邵老?爷子这?次真的救不?回?来了?,又想起老?爷子那关乎下任家主的“遗嘱”还在汤伯这?老?东西手里捏着,于是立刻开始装腔作势、哭天喊地起来。

“我这?苦命的爸爸啊,你怎么?就抛下我们走了?啊?”

“小爷爷,你可说好等好起来,给我们买东西的啊!”

分明是哭着的,但眼睛里都闪着贪婪的光。就好像邵清和父亲死的时候那样,鳄鱼的眼泪。

邵清和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只觉得无比的厌烦,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有?人注意到了?邵清和的离去,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邵清和这?时候走,不?就说明他压根就没什么?竞争力,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么??

唯独那位曾看了?一眼邵老?爷子的堂叔,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就好像……有?什么?他们邵家最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多想。

一个小畜生,能翻出什么?天?不?如表现悲痛一点,多从?姓汤的老?东西那骗点财产。

邵清和出来的时候,裴宴正在不?远处发消息、报平安。

跟南金玉的大家说了?句找到了?邵清和,又跟陆凭阑说自己等明天再回?来。

她刚才站在门口,本身耳力极好,隐隐绰绰也听到邵清和跟老?爷子对?话的一些片段。

知道之后要闹起来,就提前出来在一边等着,眼看邵清和出来,看向他:“怎么?说?”

邵清和将刚才邵老?爷子的对?话简单说了?。

裴宴到底有?些惊讶,没想到邵老?爷子竟会破釜沉舟。

看他忙着要去办事模样,拦住他:“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附近酒店定?了?两间客房,到时候送你去H市。”

邵老?爷子存放遗嘱的银行在之江省H市,从?沪市过去坐高铁也得要个一两小时的。

邵清和这?一晚上都没睡,这?会直接匆匆赶过去,那真就有?些不?要命了?。

裴宴到底有?些不?放心邵清和,他本身不?是特别安分的性子,可别搞出什么?事情来,这?才一直等着。

裴宴到底比邵清和大一岁,既是老?板又是朋友,邵清和还是听她话的。

等到了?酒店,合衣睡下,本以为会辗转难眠,但到底发生这?么?多事,他的确是疲惫了?,没过多久就睡过去,最后还是中?午时分裴宴打电话把他叫醒。

裴宴本准备把他送去高铁站,正巧这?会汤伯打电话过来。

他稳住邵家人,简单安排好邵老?爷子后事,准备过来先跟邵清和一起完成邵老?爷子遗愿。

有?汤伯看着,裴宴也算安下心,将邵清和交给汤伯,叮嘱他有?什么?事联系自己,这?才打道回?府。

邵老?爷子存放食谱的银行是四大行之一。

高规格的保险柜年费昂贵,邵清和过来的时候有?专门的经理迎接,仔细确认身份后才将人领去保险柜。

巨大而?空旷的柜子里,只放了?三样东西。

一本陈旧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本子;一块手掌长的木牌;以及一封信。

本子不?必说,自然是邵家的祖传食谱。

他沉默叙旧,最终还是把食谱拿了?起来,翻了?翻。

邵清和和其他邵家人不?同,对?这?食谱,并没有?狂热的渴望。

毕竟他并不?想要食谱背后代表的权力、利益,以及邵家家主之位。

又因?为他父亲的死,很长一段时间,他对?邵家的任何东西都只有?厌恶。

然而?等食谱摆在面前,他才发现,他对?它并不?是不?好奇的。

方?才医院里,他想起幼年时,跟父亲一起看邵老?爷子做鲈鱼羹。那鲈鱼羹是如此鲜美,哪怕过去十几?年,依旧清晰可见。

邵清和父亲曾经追寻的,就是这?样一道鲈鱼羹。纯粹的,与利益无关,只关乎厨艺和传承。

对?厨艺的追寻刻入他父亲的骨与血,并且顺着传到了?他身上。

就好像他母亲说的,他果然是他父亲的孩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邵家食谱里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

至于他闻所未闻的细节,只占了?百分之五左右。

邵清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邵老?爷子真正握在手里的,只有?这?么?一点,大部分早被他教给了?邵家人。

尽管如此,邵家人的能力和邵老?爷子,依旧犹如天堑。

他们之所以认为邵老?爷子握着百分之二十,更像是自欺欺人而?已。

邵老?爷子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

握着这?食谱,墨守成规,吃着祖上嚼烂的,只会越来越走下坡路,崩塌也就是早晚的事。

邵清和放下食谱,思索片刻,先拿起那封信。

拆开来,邵老?爷子清隽的字体有?些模糊:【侄孙清和,见字如晤。】

邵清和微怔,他仔仔细细又翻看了?下这?封信。字迹看上去有?几?年了?,恐怕老?爷子早在他父亲死后,就对?邵家人彻底失望。

他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接着看下去。

【侄孙清和,见字如晤。】

【这?封信,我是趁着短暂的清醒时间撰写下来的。等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恐怕已经死了?。】

这?封信,是邵老?爷子的一个保险。

他并不?能预知自己死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这?次能清醒地跟邵清和对?话,还是托了?裴宴的福。

所以这?封信里的大部分,跟他之前交代邵清和说的话没什么?两样,直到最后,才有?不?同之处。

【你若是想要报复他们,便以你的名义公开食谱,若是不?想要麻烦,就让我一个人来吧。】

【清和,我听说你变卖手里股份财产,而?邵家的财产,在我手里的有?一半。这?一半,若是你不?要,我便准备捐给社会,免得没了?食谱,他们为财产依旧打得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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