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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从没有如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已经死去,灵魂都已经被烧得灰飞烟灭。

爱一个人的滋味,她总以为自己明白,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懂。

爱的姿态千万种,每一种都能让宴春无所适从。

她紧紧抱住尹玉宸的肩膀,将自己攀在他的身上,深陷在他的怀中,体会着他带给自己的,如熔岩般的热情。

宴春闭着眼,听不见,看不见,仿若五感全都离体而去,又仿若被放大了无数倍,心脏在胸腔之中震若雷鸣。

“我不想这样。”尹玉宸咬着宴春的嘴唇,吸干那上面的一点血珠,眼中猩红的要流下血泪来。

“我不想这样匆忙,不想这样给你不好的体验。”

尹玉宸贴着宴春的唇说:“我想象之中,应该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给你数不尽的珍奇财宝。而你会是那些财宝之中,最最珍贵的一个……”他的手抓住宴春鲛纱法衣的腰封,蛮力扯掉。

“你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我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重复这样的幸福,我在深渊之中,几次被啃得就剩下个脑袋,也从没有放弃过想你和我的以后。”他的手顺着散开的衣襟,触碰他心中原本遥不可及的“神明。”

“你知道吗?”尹玉宸贴着宴春的红唇,哑声对她说:“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取代。”

宴春眼睫颤抖,眯着眼听着,也感受着,胸膛若振翅的苍鹰起伏不定的脊背。她被尹玉宸抱起来,她的后背抵在树干上,近距离看着尹玉宸赤红的眼,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知道。”

尹玉宸却将嘴唇从她的侧脸,一路吻到她的耳朵,接着近乎凶狠地一口咬住了宴春的耳朵。

血霎时间涌出来,一滴也不曾浪费的被尹玉宸喝下。

“我不想这样,我们不应该这样,我想要给你的绝不会这样浅薄粗陋。”尹玉宸发狠地抱紧宴春,撞得树叶都跟着颤动。

灵力和魔气天生相冲,就像仙魔天生便是对手,毫不保留地相触,便如一场盛大的天灾,暴乱的灵流和魔气,如天雷劫闪,在这一方阻隔阵法之中横冲直撞,带着势要将彼此斩尽杀绝的蛮横。

“可姐姐,你太坏了。你总是勾引我,我怎么忍得住!”

尹玉宸扼着宴春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咬住她的脖子,像一头发了狂的猛兽,“我根本无法拒绝你,抵抗你,你知道的……”

宴春仰着头,看着阵法之上的灵流和魔气屡屡相撞出巨大的火花,去势凶狠直冲天际,却被阻隔阵如通天彻地的大掌一般压下,赤金色的符文炸裂在灵光之中,让宴春想起她脱凡那夜的劫闪。

可脱凡那夜,她获得新生,却满心都是绝望。

但这一刻不同,宴春觉得自己又一次得到了新生,不同于脱凡境的时候,那次她失去了最钟爱的东西,好似被生生切去了一块。

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缺失的一切都回到了她的身体,她被爱意填满,被她的爱人填满,被她的七情六欲填满。她整个人似是极速坠落向深渊的雏鹰,可悬崖下凌冽的令她胆寒的罡风,变成了一双温柔的手,托起了她的羽翅,教会她振翅,教会她如何在风中上下横冲,起伏翻转。

阻隔阵之内金光炸裂,阻隔阵之外风云变幻。

宴春似有所感,捧着尹玉宸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如同喷薄的傀儡丝,将他整个人如春蚕一般缠缚其中。

宴春悸动不已地对他说:“我爱你。”

也便是此时,天地陡然变色,雷光汇聚,自天空中炸裂,粗得如宴春身后大树的劫闪当空劈下,狠狠撞在阻隔阵法之上,阻隔阵霎时间分崩离析。

而尹玉宸听了宴春那句缱绻无边的“我爱你”身心巨震的同时,紧紧抱住宴春,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之上,颤抖着宣泄出了自己原以为毕生都无处安放的爱意。

宴春呼吸一窒,眼前模糊,仰头看到头顶劫闪再至,而阻隔阵已然崩散,她运起灵力,一把拍在尹玉宸肩膀上,将他凌空拍飞了出去——

比上一次还要粗横的劫闪当空劈下,宴春身后的大树化为飞灰。

她站在劫闪之中,周身爆出将山林照得亮如白昼的灵光,却根本不是用以抵抗劫闪,而是对着山林之中生灵的抚慰和馈赠。

劫闪在她周身散成厚重的灵流,劈头盖脸朝着宴春灌注而下——她竟是在这个时候,冲破了脱凡境的巅峰,直接步入了茧魂境!

尹玉宸在这浩瀚般的灵力辗轧之下,以魔气护住周身,魔气却也不断被腐蚀撞散,他“噗”地一声,呕出了一口浓稠的血,不得不飞身远离宴春。

这叫什么事儿?天道不许他们相好吗?

尹玉宸在远处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蹲在溪水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哭笑不得。

宴春进境的动静太大了,连远在城中的修士们也全都看到,茧魂境的修士各个宗门都有,但是修到如此境界的修士,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凡间甚至是宗门,要么闭关,要么在各处寻觅灵合归天的机缘。

可现在茧魂境的修士入世,城中正准备动手的魔修,全都愣住,商议了片刻之后,大魔悄无声息地指挥着已经动手的魔灵大批量撤离。

新进境的修士是最难对付的,更何况是茧魂境?

而且这些魔修必须弄清楚,到底是哪家的修士这个时候突破了茧魂境。

天边劫闪闪了大半夜,宴春终于进境成功之后,天色都快要亮了。

最后一股灵力顺着手腕没入她的经脉,宴春周身灵光如萤火一般环绕,头发生长到膝弯,柔顺地贴服她的鲛纱法袍之后,她面上的悲喜似是被这浩瀚的灵气涤洗一空。

她的眸色浅了不止一点,整个人看上去已断七情,站在黎明之前缓慢四顾,宛若天上神女。

宴春眼中的整个世间都变了模样。

万物在她的眼中除了本来的样子,展示出了各色的五行之气。

树木花草,林中受到馈赠围在她不远处的动物,还有……远远躲着她,泛着黑红色血气的,坐在溪水边的尹玉宸。

宴春并未被劫闪涤洗掉七情,但是尹玉宸留在她体内的血色魔气,确实是让劫闪涤荡一空。

她朝着尹玉宸的方向走去,长发无风自动,周身莹光流转,所过之中树枝弯折,水汽凝固。

她还没等走到尹玉宸面前,便见他望着自己的口鼻流出了鲜血。

尹玉宸毫不在意的一抹,苦笑道:“姐姐……灵压收一收,你要把我碾死吗?”

宴春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灵压外放,连忙控制起来。

然后走到了尹玉宸身边。

晨曦未至,可天色却已经开始泛起了白。

一仙一魔一站一座,尹玉宸看着宴春的变化,生怕她像那些修到大能的修者,从此断情绝爱一心向道了。

可是宴春看了他半晌,开口便是:“你……没事吧?”

说着眼睛还朝着他腰下扫了一圈。

尹玉宸手指攥紧,下一瞬便闪身直接出现在宴春面前,鼻尖抵着她鼻尖问:“你说呢?爽完就把我一巴掌拍开,姐姐真是好狠的心呢。”

宴春抿了下唇,想起他们……茧魂境修者的面皮儿上看不出什么红,可是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本就是脱凡境修者,插一刀都能很快恢复,男欢女爱简直没任何滞涩之感,只有和爱人身心相容的愉悦。

她想想之前尹玉宸的样子,腿都有点发软。

尹玉宸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尖,轻笑一声说:“在想什么?姐姐问过我两次床笫功夫如何……可还满意?”

宴春微微低了下头,尹玉宸歪头非要盯着她的眼睛。

“姐姐,我能给你更好的体验,只是如今时间和地点都……”

宴春想要堵住尹玉宸的嘴,然后就微微抬头,用柔软的唇贴上去。

尹玉宸彻底放心,他的“神明”不会失去七情,厌弃他。

于是他抱住了宴春,缠绵十足地亲吻着她的唇,不似昨晚一般的疯狂,柔情深切。

“姐姐……我真想带你走。”尹玉宸好一会儿才放开宴春的唇,将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头顶,叹息道:“管它什么正道邪魔……我们跑吧。”

宴春“嗯”了一声,答应得十分爽快。

但是两个人谁都没动,他们知道不能。

于是片刻之后,他们又同时笑了。

“姐姐真是好生厉害,我现在也和别人一样好奇,姐姐道心到底是什么?”尹玉宸说:“怎得和邪魔交合都能进境。”

宴春被尹玉宸这话问得脸都要烧着了,那节骨眼进境确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之前和尹玉宸说过她的道心,而她自己现在也不确定,她的道心是不是她自己理解错了。

于是宴春把自己那时候的心境同尹玉宸说了。

“我本来卡在脱凡境中期,总觉得差点什么,”宴春沿着头,看着尹玉宸漂亮的红眼睛说:“然后跟你……那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满足了。”

“我觉得那时候的我是完整的,因为你而完整。”宴春说:“就像一个人,无论修什么道,我始终觉得,不应该缺失七情六欲,否则还怎么算是人?你是我所有七情六欲的源泉。”

宴春轻描淡写,说着让尹玉宸悸动致死的情话。

“我从来都没有什么上进心,你知道的,”宴春说:“比起修者期待的灵合归天,我更羡慕人间烟火,我想如果一定要给道心一个定义,我走的应该是人道。”

“你能明白吗?”宴春舔了舔嘴唇说:“我越是读书多,正邪不拘,我便越觉得,仙与魔,很多地方很像。”

宴春在尹玉宸的面前,总是能够畅所欲言,无论她的观点多么荒谬,尹玉宸都不会因为不理解而打击她。

宴春说:“你不觉得,魔修所炼制的能够灵降的魔灵,其实和茧魂境的修士本质上一样么?都是灵降。”

这话说起来,简直“大逆不道”,传出去,能引起正道对她群起而攻。

宴春躺在尹玉宸肩膀上,看着他形状姣好的下巴,说:“你说……有没有可能,仙魔在很久以前,本就是同宗?”

尹玉宸闻言,轻笑一声,却没有嘲讽。

“听姐姐一席话,倒是让我这个魔修受益良多,谁说仙魔不可能是同宗?姐姐的道心是我知道的最不正道的道心,可劫闪确是我见过最不伤人的。”

“也许天道本就认同姐姐。”

宴春被他的话哄得发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对?你这样好像一个哄着良家女上了床之后,便敷衍了事的混蛋。”

“姐姐怎么不说你也像是个穿好了衣服,便不肯认账,还出手伤人的无情女子?”

两个人又同时笑起来,咯咯的声音在山林中传出老远,惹得一些昨夜聚集而来的飞鸟受不了,振翅飞走了。

尹玉宸抱着宴春,摸着宴春的脑袋,看向第一缕乍泄的天光,亲吻她的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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