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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彬长得像狄家人,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老大的。

她让小孙子随着大孙子的名字,叫狄志礼。

小名就叫有礼。

一个彬彬,一个有礼,一听就是亲兄弟。

*

老狄家添了丁,一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

狄思科这个成年人的行踪就没什么人关心了。

郭美凤听说他能去深圳出差,原本还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要带些什么东西回来。

可是,林桐没有娘家人在北京,她要去伺候月子,又要照顾小孙子,也就没心思商量购物的事了。

狄思科在家里靠边站,只能在于童那里找找存在感。

抱着人家腻歪了两天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前往特区的旅程。

三趟快车是内地为了给港澳地区运输鲜活冷冻商品,开通的快运列车专线,堪称所有货车之首。

每天有大量生猪活牛、蛋禽海鲜,以及蔬菜水果从各大城市运往深圳,再从深圳转运至港岛,保证在每天凌晨,赶上港岛的早市。

港岛本地不适合种植和养殖,菜市场里的九成商品都是由内地供应的。

若是有货车运不过去,甚至能影响港岛市场的菜价。

这次押运三趟快车专题考察活动,为期半个月,部里各司局都派了青年干部参加,总人数将近四十人。

大家的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最大的是交际司综合处的徐处长。

但他相当于领队,不算青年干部,到了特区以后要跟港澳那边的代表打交道。

狄思科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年轻,在一众有了行政级别的大哥大姐跟前就是小弟。

虽然大家亲切地喊他大明星,但人家使唤起人来一点不手软,体力活全都归了小狄。

三趟快车的终点站都是深圳,但始发站有郑州、武汉长沙和上海。

领导们选择了武汉作为体验押运生活的始发站。

所以,这次的考察活动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青年干部们要在北京站搭乘火车前往武汉。

第二阶段,在武汉搭乘三趟快车的其中一趟专列,押运鲜活货物前往深圳。

最开始的几天,大家过的几乎是神仙日子。

虽然要一直在火车上呆着,但他们包了一整个卧铺车厢,各部门的同事聚在一起聊天打牌,交流交流工作心得什么的,也算是名正言顺地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子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狄思科平时只跟交际司内部的处室打交道。

这回出门在外,他帮着徐处长跑腿,也跟着认识了不少其他司局的同事。

然而,到了武汉以后,待遇就开始急转直下了。

下了卧铺车厢,狄思科扯着一面“心系港澳生命线,青年押运三趟快车考察团”的超大号红旗,召集所有人聚到列车前,一起合影留念。

然后他们就来活儿了。

“小狄,你带的行李不多吧?”

“徐处长,我就背了一个背包。”

他属于听人劝吃饱饭那一伙儿的,出发前徐处长提醒他不要带太多行李

所以他就听话的什么也没带。

除了洗漱用品和两件换洗衣物,就没别的了。

连于童帮他准备的演出服装都没带。

“那行,一会儿帮你们翻译室的老庞,还有另两位女同志,搬一下行李。”徐处长拧眉说,“交代了那么多次,让大家少带行李,怎么还是有人不听劝!”

狄思科往人群里瞅了一眼,人家其实也没带多少。

背上背一个,手里提两个,这在长途火车上相当常见了。

“今晚就有活猪要装车,你去跟大家说一声,把自己的行李看好,最好能用塑料布缠一下,咱们晚上要跟着活猪一起上车,别把大家的行李弄得臭烘烘的。”

狄思科:“……”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徐处长,咱们要跟活猪呆在同一个车厢里啊?”

“嗯,这是押运三趟快车考察团。”徐处长在“押运”两字上加了重音,“你不跟运输商品待在一起,算什么押运?”

狄思科:“……”

这个安排,应该不只是他没想到吧?

他记得庞庆祖提过,铁路部门会为他们这个考察团在货车中间加一节客运车厢。

到时候大家都坐在客车车厢里,跟随货运车厢前往深圳就可以了。

没想到庞庆祖这种老江湖也能搞到错误情报。

他赶紧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下去,不过大家都是青年干部,觉悟高能吃苦,纷纷平静接受了,表面上无人抱怨。

从武汉到深圳的快车得跑两天,他们还得准备在车上的吃食。

不过,狄思科觉得他们在车上应该是没空吃东西的。

所以,上车之前,他像没吃过饭似的,在武汉街头干了四碗热干面。

“同志,你是那个唱歌的狄思科吧?”候车的时候,狄思科被调度室的工作人员认出来了。

“对啊,我就是那个唱歌的狄思科。”狄思科笑眯眯地跟人家问好。

“哈哈,没想到今天跑一趟车还能遇到明星呢!”男人憨憨地在头发上挠了挠。

“我可不算明星,”狄思科扯了下自己T恤上的印字,又指指他胸前的工作牌,“咱俩是同事。”

考察团成员穿的都是统一的白T恤,白裤子,胸前印着“经贸部青年押运三趟快车考察团”的字样。

而这位大哥的工作牌上也写了,“经贸部供应港澳三趟快车铁路押运证,郭四奎”。

“我女儿有一张你的录音带,每天跟着你学唱外国歌曲呢,”郭四奎乐呵呵道,“可喜欢你了。”

“大哥,您女儿多大啊?”

“十五了,刚中考完,暑假在家疯玩呢!”提起女儿,郭四奎语带宠溺。

狄思科从背包里翻出一张他跟老黄的合唱专辑带,递给对方说:“这是我录的第一张录音带,不知道武汉这边有没有卖的。我把这张录音带送给您女儿吧,祝她中考有个好成绩。”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录音带算是硬通货。

在外面送人家一盘录音带,有时候比递烟递酒还管用。

所以他这次出门,没带太多行李,却背了半书包的录音带。

遇上能认出他,又聊得来的,就送人家一盘。

郭四奎摆手说:“这录音带挺贵的,咱可不能要。”

“没关系,我自己的录音带不花钱。”狄思科拿出钢笔在上面签了名,问清楚他女儿的名字后,又写了鼓励她好好学习的话,“难得碰上一个喜欢我的观众,咱们也算有缘。”

郭四奎不再拒绝,端着饭盒坐在他们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听说他们要押送活物货车,便一抹嘴说:“那你一会儿上我的车厢吧,我那节车厢是押运活鱼的,比他们那些活猪车厢条件好一点。”

“不是所有车厢都运猪吗?”

因着都是活猪,又没什么可挑的,徐处长让大家三人一组自己找车厢上车。

至于跟哪些猪呆在一个车厢,领导们并不在乎,只要别掉队就成。

“不是,有两节车厢是运活鱼的,还有运大鹅的车厢。”郭四奎解释说,“活鱼车厢的气味没那么冲,但活儿多,你要是乐意,可以来我的活鱼车厢。”

狄思科得了消息,就去找关系比较亲近的徐处长和龙君花了,询问这二位要不要跟他一组。

“押运活鱼的是我四哥,”狄思科在郭四奎肩上拍了拍,“咱可以跟他一起上车,就是活儿有点多。”

徐处长见他俩举止亲密,以为人家真是亲戚,出门在外有熟人关照好啊!

“活儿多怕什么!”徐处长欣然应允,“我老家就是农村的,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

龙君花自然也没有二话,能在相对好的环境里呆着,谁愿意没事找罪受啊?

狄思科觉得他跟庞庆祖是一个部门的同事,有这种好事还是得跟庞庆祖提醒一声的。

于是,他也找到了庞老师。

不过,他是这么说的,“庞老师,我找了两节押送活鱼的车厢,环境比活猪车厢好很多,听说没有猪粪的臭味。我帮您预留一个位置吧?您也能呆得轻松一些。”

闻言,庞庆祖果然不出狄思科所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押运员常年跟活猪待在一起都毫无怨言,咱们只是呆两天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庞庆祖挥手说,“小狄,你就不用管我了,年轻人干工作还是得踏实一些……”

狄思科站在那里听他巴拉巴拉讲了一通大道理,而后态度十分谦逊地说:“好的,庞老师,那我就不给你留位置了。徐处长那边还有事让我跑腿,我先走了。”

“嗯,你去忙吧。”

狄思科颠颠地跑了。

时间一到,就跟徐处长和龙君花一起上了活鱼运输车。

港岛那边喜欢吃生猛海鲜,所有水产都要求保证鲜活。

人家不收死鱼,所以为了能顺利赚到外汇,押送活鱼的押运员们真是想进了办法,降低活鱼在运输中的死亡率。

车厢里全是养鱼的池子,整个车厢里,除了鱼,就是喂鱼的饵料。

几乎没有给人呆的地方。

郭四奎通常用两块木板在车厢角落搭一张简易床,困了就在上面临时歇一歇。

狄思科三人上车以后,只能将裹着塑料布的行李,放到地板上当椅子,勉强能够席地而坐。

“这个车厢里的气味比活猪的好点,但我可没说谎话,这里的活比活猪那边多了不只一倍。”郭四奎换上防水胶鞋,在水池子里来回走动,“活猪只要喂够了水,多冲凉,基本上不会轻易死亡。但我这活鱼可不行,一个不注意,就能死一大片。到时候咱们可就亏惨了!”

三人都觉得养鱼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氧气充足,活鱼们想死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