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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迎上哥舒琎尧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他没有说话,情绪都在眼神里。

哥舒琎尧没有从庭渊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畏惧。

庭渊说打二十鞭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看哥舒琎尧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刀是哥舒琎尧亲手递给他的,他用来刺向伯景郁,哥舒琎尧也脱不掉干系。

当庭渊觉得差不多了,想推开他回去,伯景郁依旧不肯松手。

庭渊不解地看着他,“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要做什么?”

“我想进去。”

“进哪里去?”伯景郁差惊风和呼延南音去取钱。

四百两呼延南音的工会完全可以拿得出来,现在骑快马回去,天黑之前就能返回。

这不是伯景郁此时需要的,他想要拖一拖时间,让惊风和呼延南音去查别的事情。

伯景郁与刘全说:“我有些话要交代他们两个,这是可以的吧?”

“请便。”太医院院判官职不低,便是总府的官员见了,也要恭敬几分。

张捕快道:“几位大人随我来。”

身后自然有人拖着这人的尸体,伯景郁他们只管走就行。

“小心脚下。”张捕快头子在前头提醒。

伯景郁提着一盏灯为庭渊照明。

村子的衙门不如县衙,也就是几间屋舍,衙门的里头的人本就很少。

接待官员的正堂也很朴素,只有六把椅子。

张捕快邀请他们坐下。

赤风道:“还请捕快大哥尽快把这人的样貌画下来,挨家挨户地调查情况。”

张捕快看向赤风,“我这就安排人去画像。”

伯景郁问张捕快,“你们这淮水村有多少本地人口,有多少外来人口?”

张捕快道:“本村固定人口大约三万,都是方圆几十里聚集过来的,流动人口大约有三万五。”

伯景郁:“这流动人口是指?”

张捕快解释道:“我们霖开县粮食产量高,地也多,一年两季稻子,像我们淮水村的村民把地都承包给了工会,流动人口就是工会注册过的农工,每年到了种稻季节,工会的农工就会从家乡赶过来种稻,做什么都是由工会统一调配,种出来的粮食五成归村民,按照亩数分配,剩下的五成中两成上缴国库,三成归工会,工会再分配给农工。”

“妙啊。”庭渊赞叹。“我与贺兰筠的死确实没关系,但与闻人政的事情有关联。”

“那你倒是说啊!”伯景郁听他说话都觉得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没把话说清楚。

林玉郎:“事情得从闻人政强抢民女一案说起,现在众所周知的故事是那女子受他欺辱后回家自尽,留下一封书信诉说自己的冤屈,她的家人想为她讨回公道,闻人政派人与他家协商,想要出钱消灾,而后或许是没谈拢,回去后就派人杀了女子一家六口,一把火把他们全都烧了个干净,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闻人政派人杀了女子一家六口,但百姓和官员们都这么认为,因证据不足,他的罪名只有奸污民女这一项。”

依照律法,奸污他人者死,官员犯法,罪加一等。

“我也是后来听人议论,这才将事情联系起来,我曾受组织的指使在同一个村子杀过一家六口,而传言的描述和作案的手法,与我当初杀掉的一家六口对得上。”

伯景郁有些惊讶,没想到后面还能牵扯出一家六口的性命。

“你怎知花钱让你杀人的不是闻人政?”

“因为他穷。”

伯景郁:“……”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林玉郎道:“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买凶杀人的就是闻人政,但我们这个组织杀一人二百两,虽贵,但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因此口碑很好,六人需要一千二百两,闻人政独居在县衙,无父母无妻妾无子女,他是个穷苦的书生,是个弃婴,生长于寺庙,因头脑聪慧被去寺庙礼佛的通判夫人看中,资助他读书考取功名,上京赴考的钱都是和通判夫人借的,而这通判姓贺兰,他们的儿子就是与闻人政一同入仕为官的贺兰筠。闻人政为官不过一年出头,一个县级的司户,从八品的小官员,即便西府富裕,年俸70石,折算现银也不过四十七两,这一千二百两他根本出不起。”

伯景郁不知这闻人政竟有如此这般的凄苦的身世,想到自己在客栈与他一面之缘,心中有些不舒服。

“有无可能是通判一家借钱给他?”

林玉郎摇头:“这贺兰通判与夫人信佛,为人良善,霖开县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他们的善堂在养着,贺兰通判几年都不曾给自己做上一身新衣服,朝廷给他的俸禄他都拿来贴补孤儿了,通判夫人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就是寺庙送给她的玉佛了。”

若是真如林玉郎所说,那这闻人政确实掏不起这个钱。

伯景郁继续问:“那这闻人政为官人品如何?”

林玉郎:“据我的调查,他去过的乡里,百姓对他的评价很高,有不少人上总府去为他喊冤,都被拦了回来。”

伯景郁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是个杀手,任务也完成了,为什么你会牵连进贺兰筠的死?”

林玉郎想到贺兰筠,叹了口气:“贺兰筠为闻人政奔走鸣冤,我调查了闻人政的事情后,觉得他确实是个好官,不想他受了冤枉,主动去和贺兰筠坦白了被闻人政奸污的女子一家六口是我灭口的,却不承想因此害死了他,自己也被追杀,他们将贺兰筠的死扣在我的头上,给我安了一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大帽子,不惜动用整个中州的力量抓捕我,海捕文书上写的是要活捉,实际上他们是要对我灭口,三个月前我逃至此处,原是想去霖开县找贺兰通判一家,奈何受伤太重,失足滚落山崖,被月娘救起。”

说到此,林玉郎看向苏月娘,“若非月娘,我已经命丧黄泉,做那山野间飘荡的孤魂野鬼,月娘认出了我,但她没有和官府举报我拿我换银两,后来我知道她救我实际是想以私藏罪犯的罪名让她家人为她陪葬,她家人逼她嫁给六旬的老汉,我想帮她杀了他们让她得以解脱,她没同意。”

庭渊从头听完,对闻人政的案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丁娇儿,要把她的尸体扔进农神鼎里?”

林玉郎:“我想带月娘逃跑,没有钱财,才计划了这一切,丁娇儿的尸体被扔在农神鼎里,尸体被发现得到中午,这个时间,足够我们逃出城,拿着丁娇儿的首饰逃去西州,若能顺利抵达西州,我们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庭渊听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丁娇儿实在是太无辜了,从一开始在他们的计划里,丁娇儿就是要死的,文浩不杀丁娇儿,林玉郎也会来杀她。

“你把钱财藏哪里了?”

林玉郎:“还在徐府,只是不在后院的井中,而是在后院那棵槐树上的树洞里。”

作为一名杀手,他要保持警觉,因此他经常上树,在高处能够看到整个徐府内部的情况,也不容易暴露自己,偶然间发现树上有个树洞,这次拿到财物后,就藏在了树上。

没人会想到这个地方。

原本一切都很完美,只是没人想到会遇上他们三个人,更没想到会有人破了这个案子,连逃跑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下。

他们离出城自由仅有一步之遥。

林玉郎也看开了,即便是出了城,等待他们的也是无尽的追杀,此处往西州去还有一千五百里,他们也未必能够平安到西州。

林玉郎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县令让人捆了他。

庭渊再度打了一个哈欠,估计等他们走回客栈,天就该亮了。

县令朝他们三人走来,又好奇林玉郎说了什么,又不敢问。

最终视线落在庭渊的身上,“公子贵姓?”

庭渊:“免贵姓庭。”

陈县令看中了庭渊的才能,这比他那师爷强了太多,“本官见庭公子能力不凡,不知庭公子可愿意留在这金阳县,我想聘请公子做我的师爷。”

伯景郁一把将庭渊拉至身后,很想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人。

但他这么说,庭渊肯定会不高兴,于是他道:“他已经病入膏肓,做不了你的师爷。”

陈县令有些叹息,“公子这般才能,天妒英才啊。”

庭渊无奈地笑了一下:“多谢县令抬爱,但我确实有心无力。”

伯景郁不满皱眉,什么有心无力?他敢怒不敢言。

这可比起隔壁金阳县的制度要出色得多。

金阳县的百姓自家招农工,自家分粮。

怪不得金阳县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庄子,而这霖开县却很少能见到庄子,反倒是这村子大了数倍。

庭渊问:“那你们这地给别人帮这种了,平日里村子里的村民都做什么呀?”

张捕快道:“村里光是私塾大大小小的就有十来个,幼童无论男女都可以到私塾读书,村里成年的男性多数会在工会里任职监工,或者是去县城找份工,一些个客栈茶楼,也都是聘用本地的村民,不至于本地村民无事可做,当然也不乏一些村民闲赋在家。”

田有人帮忙种,工会给他们分红,做起甩手掌柜,自己想干点啥不行。

张捕快指着自己说:“就拿我来说吧,我家有七亩田,家里头的地产量好,一季一亩能产三石半的粮食,两季就有约莫五十石的粮食,啥都不用干一年坐收二十五石的粮,我在衙门做捕快,衙门一年给我十石粮食,足够我们一家五口吃,这用不完的粮食寄存在工会,他们放到粮号去卖,一年便能有二十两银子,我媳妇在家里想绣花就绣花,我家三个娃娃都在私塾里念书,一年一个娃娃念书二两银子,念书的先生也是工会聘请的,从前没有工会时面朝黄土背朝天,就算再怎么做,请人帮着做,那也是累得慌,如今这活工会做,我们就当甩手的掌柜,虽然到手的粮食是少了那么点,胜在人自由,从别处补点也就回来了,自己的日子过得清闲,家里的娃娃读书识字也方便。”

庭渊与伯景郁赞同地点头。

在居安县时,他以为胜国都像居安县差不多,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到了这西府之后,庭渊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里自然条件好,百姓生活好,整体知识水平也比他想的高。

就像淮水村这个工会的理念就很超前,农工在工会统一注册,方便管理,也省得招人时烦心。

若真出了事也有工会兜底,对于官府来说也是更方便管理。

就好比这张捕快,他就是实实在在地享受到了利益。

像居安县居民住得就比较分散,不像西府一个村子能有数万人,居安县下辖的村子人数最多也就上万人,几百人一个村子才是常态,居民住所比较分散,孩童想要读书也不方便,在希望书院读书的孩子都是从各个地方赶到书院,吃住都得在书院里面,有些孩子来书院读书坐马车都要两天时间。

淮水村这样居民集中居住,孩子们读书方便,整个淮水村的管理理念更像是现代社区的管理理念,学校、医院、商业街、中心区域、居民区域以及生活区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类似于小型的县城管理理念,为居民生活提供了便利。

而工会的存在,就像是人社局一样,对资源进行统筹调配管控。

伯景郁问道:“那按照你所说,外来务工的人口由工会统一调配,应该很容易找到这个人吧。”

张捕快点头:“如果他真的是外来的农工,那么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村内每条街都有一个街史,若是有外来人口都会主动调查路引登记在册,把各街的街史聚集起来让他们辨认,很快就能出结果。”

伯景郁对于他们这种管理模式十分赞赏。

庭渊问:“你们这工会的会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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