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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在官驿后院湖边的亭子里吃的。

总府这边的建筑有点像苏派的建筑风格,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若不说这是官驿,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地上铺的是鹅卵石,排布出漂亮的具有总府风格的图案。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气氛,在这一小片区域内悄然蔓延。

良久,无需裘商的答复,便已然得出结论的焱姬,微微抿起红唇,终是渐渐平复下来。

她侧过眸,像是重新认识裘商般,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惊奇之色。

“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虽说很欣慰尊主终于肯正视自己的问题,但不置可否,焱姬此刻止不住心痒难耐的情绪,宛如有一只猫儿在心里挠啊挠啊,着实是好奇得很。

以往从未成功过的事例,这次竟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焱姬清楚,极有可能是裘商送去的那个凡人,存在着某种特殊。

她思来想去,只知道那凡人是裘商亲自带回魔域内,且多有纵容,不仅安置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还为那凡人扫清了一些麻烦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榆木开窍,看上了这凡人呢。

至少前一刻,焱姬是这么认为的。

然现在,对那凡人纵容有加,转眼却送去给尊主当了“良药”,就令她看不明白了。

而此刻所发生的预料之外的一幕,更让焱姬感到惊诧。

难不成,尊主其实是肤浅的,看上了那个凡人的容貌?大逆不道的念头在焱姬脑海中一闪而过。

旁边,好似对焱姬的打量视若无睹,裘商微垂下眼,遮掩庭名涌动的情绪,开口,声音仿佛低沉了许多。

“……他的眼睛,与那位……有些相似。”

啪嗒。

焱姬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

【宿主大人,我们不走了吗?】

脑海中,系统008呆萌地说道。

前一刻,008还等着庭渊一声令下,便传送离开幽冥魔域。

此时,庭渊却仍在魔尊那偌大的宫殿内,只不过就剩他一人,方才气势汹涌暴戾却作出一系列不明举动的魔尊,倒庭名不见了踪影。

庭渊神色略有些变化,对于脑海里008的话语,答非所问道:

“小八啊,你觉得这真的是一个适合休闲度假的养老世界吗?”

熟悉的问题,前几天庭渊同样说过一次。

仿佛感受到空气中的肃静,008也渐渐严肃了起来,回答:【是的,宿主大人】

庭渊:“……”

他扶了扶额头。

“……算了。”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虽然不清楚那位魔尊庭名其妙的行为,想来也是喜怒不定的主,兴许这会儿心情不错,便不予自己一般计较了呢。

舌尖稍微顶了顶上颚的软肉,念头划过脑海,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听之任之了。

“看情况还没坏到哪里去,暂且先留下来。”

他回应008的第一个问题。

而且,有些事儿不得不在意啊……

【好的,宿主大人】008倒没多想,乖巧应道。

镶嵌在顶部与四周的宝珠源源不断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将奢靡华丽的宫殿照耀如白昼。

庭渊踩着华贵的长绒毛毯,撩开垂落的珠幔,往里间走去,一眼便看到了立于中间的那张大床,再环顾一圈,奢华程度跟外面也不遑多让。

他走向那张大床,在边沿坐下,便仿佛陷入了云端,实在是舒适。

庭渊不期而然地想到,若他在这张床上睡下,魔尊半夜回来看到会不会一个大逼兜将自己拍死?

这么一个诡异的念头闪过,庭渊倒没有作死将之付诸于行动,而是在殿内逛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可看后,就准备离开了。

至于留下?

虽然那张大床看起来很好睡,但刀悬在脖子上也不睡得舒坦,不小心就人头分离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咱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静候在外面的几个魔侍表情诧异,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在他们眼中,确实足够震惊,毕竟这可是第一个活着走出来的,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算他们定力好。

庭渊眼神扫过殿外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仿佛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只是一个错觉。

不过,庭渊可不觉得是错觉,只能说,办事效率不错。

他看着那几个神情不定的魔侍,缓缓开口,声音如泉,悦耳动听。

“劳烦几位,可否送在下回去呢?”

“……”

少顷,庭渊却没能如愿以偿回到自己熟悉的院落,而是重新返回了魔尊的寝殿内。

什么毛病。

主要是几个魔侍觉得,虽说很震惊这凡人还活着的事实,但没有尊主的命令,还是不要随意将人放走比较好。

况且,从这件不可思议的事中,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儿。

几个魔侍相视一眼,惊艳于那凡人的容貌之余,便匆匆低头,没有再敢多瞧一眼。

……

月上中天,如血殷红的圆盘高悬天际,万物寂静。

庭渊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眼那张大床,最后在一个靠窗的软塌上躺下了。

如瀑布般的乌发披散,偶尔几缕墨发从软塌上滑落下来,迤逦在地面,仿若丝绸般柔软顺滑。

原本亮如白昼的光辉不知何时变得昏暗,只余下一点柔和的微光,落在那恬静白皙的睡颜,便有一种泛着光般虚幻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之际,层层叠叠的暗影在软塌旁边落下了,那浓重的色泽好似连光都无法穿透,裹挟着一双漠然幽深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沉睡的容颜,翻涌着无人能窥视的漆黑浓雾。

不像。

一点都不像。

眼神愈发冰冷寂灭,透出一丝恐怖的戾气与猩红。

只是忽而,眼前恍然掠过了一双眸子,那是一双波澜不惊的,满不在乎,仿佛暗藏在眼底最深处,任何事物皆无法在其中停留哪怕片刻。

包括……他也一样。

世人皆知,玄元尊者对他的弟子最为严厉,也最是宠爱,云槐仙尊能有如今成就,皆是玄元尊者一手教导出来,继承了玄元尊者所有的衣钵,令旁人艳羡之极。

却无人知晓,唯有对玄元尊者怀着某种不可告人心思的徒弟最清晰透彻,虽为严厉,虽为宠爱,但那双凌然不可亵.渎的眼眸深处,由始至终蕴含着的一抹云淡风轻,便犹如一道天堑横在眼前。

便该明了,玄元尊者其实并不在意,有无他这么一个徒弟。

或许,正如凡人养在门外的一只宠物,兴起而抬手逗弄一番罢了,皆是假象。

可以假装不在乎,可以忍耐无妄的念想,只为内心的贪婪与满足。

只要、他一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弟子,便可以更接近他一些了吧……却,终究无法忍受,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眸,从头至尾皆倒映不出他一丝一毫的身影……

更无人可以窥见,当徒弟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刹那的疯狂——

师尊……

指尖一颤,猛地缩回了手,如渊的暗影瞬间消散在微光之中,好似从未来过。

空气清幽静谧。

软塌上,一双眼眸幽幽睁开,盯着顶上某颗暗沉的珠子看了半响,随后翻个身,又重新闭瞌上。

**时隔五天,庭渊则再一次踏入了魔尊的宫殿。

只不过与上次直接前往魔尊的寝殿不同,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用来办公的地方,虽然目之所及依然是该死的奢华。

还有一点区别就是,窗外的天空一片明亮,非傍晚或黑夜,魔域内少见的阳光洒落,看来今日也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庭渊自窗外收回视线,掠过殿内豪华的装饰,投向了前面。

这会儿,他正站在门口处,领他过来的裘商早已退下,一言未发。

本来他还有些奇怪,但此刻,靠坐在殿内最前方华贵的黑檀木桌案后,身着一袭繁复鎏金的漆黑长袍的魔尊,给了他答案。

勾勒着诡异符文的银色面具,覆盖了男人整张面孔,看不清情绪,只透露出的一双晦涩不明的暗沉眼眸,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庭渊突然理解了其他人提到魔尊时的反应,那种又敬畏又惧怕的神色,魔尊的凶残之名远洋,可不单单只是他的行事手段。

恐怕光是面对魔尊本人,便有着极大的压力。

但这种压力对庭渊来说,丝毫没有感觉,反倒由于魔尊此刻似乎正处理事务,并不在意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出现在眼前,便光明正大地打量对方。

那晚与魔尊的接触过于短暂,事情的发展又实在庭名其妙,所以现在才算是正式与这位魔尊见面。

庭渊看了两眼,诡谲的银白面具遮住了对方的面容,视线又往下滑,落在案几上魔尊正处理的事物,感受氛围宁静安好,便不由默默腹诽,心想这不符合魔尊的形象吧?

忽略魔尊那一身散溢的魔气,看起来就仿佛凡间的皇帝一样,竟然这么风平浪静的吗?

三界中,幽冥魔域是最为血腥残酷的代言词。

暴力,毁灭,破坏,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在幽冥魔域内更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便是外界对魔域的固有印象,亦当之无愧。

而这一个多月来,庭渊所见到的,确实是一群暴力狂没错,但却秩序分明、井然有条,不排除是慑于魔尊威势的缘故。

此时再看,可能还有几分魔尊自身管理完善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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