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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睡。”

伯景郁将庭渊床上的枕头拿到自己的床上,拍了拍,不知道怎么了,又扔回庭渊的床上。

“用不上。”

庭渊可以睡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要枕头做什么。

庭渊一脸无语地看着伯景郁,随后走回自己的床边,将枕头放好,躺上自己的床,“你别想。”

偌大的浮云殿内,静默无声。

半响,才传来了殷云槐微微含笑的嗓音,他说:

“魔尊是魔尊,弟子是弟子,又有何关系可言,师尊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魔尊与你长了同样一副面孔,恰好,他也称我为师尊,你说巧不巧?”

“原来如此,魔族向来狡诈,尤其是那魔尊,还请师尊庭要受对方蒙骗。”

殷云槐的语气稀松平常,不徐不疾,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庭渊冷然一笑,指出他的漏洞。

“我看你倒一点都不惊讶,为师与魔尊见过的事情。怎么?难道你不好奇为师与那魔尊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徒儿你实际早便再清楚不过了。”

殷云槐的眼神终是发生了一丝变化,深深的嫉妒浮现而出,却又在接触到庭渊时,化为了柔情,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弟子只恨,没能比他更早碰到师尊,竟然让他捷足先登——”

不是,你说归说,但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好像他已经被魔尊这样那样了似的,庭渊忍不住默默吐糟。

殷云槐的声音仍在继续,唇角微微扬起了些许弧度。

“但没关系,师尊已经回到弟子身边,魔界终究无法彻底留下您,而上清派,才是师尊您的最终归宿。”

庭渊没注意他话中的异样,只是忽然意识到一点,既然是两位一体的主角,那么他们又是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索性眼前这个主角的性格比魔尊要好得太多,无需顾虑什么。

然而,殷云槐却静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微微笑着,答非所问地说道:

“师尊不必在意,您只需安心待在这儿,至于魔尊,弟子会解决的。”

殷云槐仍然记得,百年之前,师尊要他成为仙道魁首的夙愿。

不过,自师尊仙陨,他的心便跟着死去了,有负师尊重望。

于是,殷云槐便分裂了人格,一面至白,一面至黑。

前者怀抱着师尊对他的期望,而后者便是对这个毁灭了他师尊的世界产生浓烈恶意的聚合体。

但,无论是至白一面,还是至黑一面,对他们的师尊都抱有至深至切的情意,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亦无法改变——

隐隐约约中,庭渊望着前面一脸云淡风轻的殷云槐,仿佛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吧?

**

似乎永远暗沉阴霾的天空与大地,一片森然。

十八层无尽的炼狱内,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悬挂在天幕,每一分每一秒皆承受着浓烈岩浆的洗礼与雷电的轰炸,以及作用在神魂上的酷刑。

至今,已整整两天的时间了。

焱姬甫一进入到这里,还以为只能替对方收尸了,却没想到竟还存在着一丝气息。

先是被尊主重伤,再入十八层炼狱接受刑罚整整两日,哪怕是焱姬都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抗得下来。

这一刻,她对裘商是真的佩服了。

一挥手,束缚住对方的铁链断裂,焱姬用了一缕魔气接住掉落下来的身躯,同时将各种保命丹药塞入对方口中,稳住了那一丝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的心脉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只不过,当她想要抬起对方离开,却倏然被用力地扼住了手腕。

焱姬顿了顿,低下头,便对上了裘商睁开的眼,带着一丝固执,虚弱却一字一顿道:

“他呢?”

这个他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焱姬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他——呢?”

眼看着裘商非要得出答复不可,焱姬顿时没好气道:“离开了,满意没?”

死死拽着焱姬的手终于缓缓松解下来,裘商微微闭上了眼,声音略有些嘶哑。

“麻烦你了。”

都说红颜祸水,但在焱姬看来,蓝颜也不遑多让。

直至此刻,她才生出了一丝疑惑,若说庭渊只是玄元尊者的替代品,为何尊主又如此看重,甚至……

焱姬仍清楚地记得,那晚她发觉不对而跟着过去时,还未抵达现场却目睹的一幕,仿佛百年前尊主失控的画面重现。

就在魔域与人间的边界,方圆几百公里范围,承受了魔尊的滔天怒火。

要不是焱姬及时发现昏迷的裘商,瞬息将之带出,只怕已经在尊主的怒火发泄下连灰都不剩了。

但尽管如此,作为放走了庭渊的罪魁祸首,亦被扔进了十八层炼狱内受罚了整整两天,险些神形俱灭。

焱姬倒也不怪庭渊,在这件事中,他其实是最身不由己,作为一名毫无话语权的凡人,连自身生死皆无法保证。

只能说,蓝颜祸水啊。

拥有如此容貌,却无任何自保之力,便注定了不能自主的人生。

焱姬摇了摇头,抬起仍动弹不得的裘商离开十八层炼狱。

……自从幽冥魔域的格局更改,便与修仙界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然而谁也无法想到,导火索竟是一名凡人。

镇守在修仙界与魔域边境处的一座要塞,其最高负责人为上清派一名合体期长老,炎阳真君。

炎阳真君坐镇在府邸中,百年的平静令他都有些松懈下来,盘腿在房间内闭关修炼。

不过这会儿,寻常无人敢来打扰的安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外貌为中年男人模样的炎阳真君微微拧起眉,显得稍稍有些不悦。

不多时,房门便如约地敲响了,同样急促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扉迅速传了进来。

“师伯大事不好了,魔族、好多的魔族——要进攻过来了!”

炎阳真君霍然睁眼。

——

魔族进攻修仙界的消息犹如炸开了锅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与此同时,由修仙界第一门派上清派发出召令,各大门派理应同仇敌忾,组织参战弟子迅速前往边境支援!

当年轻的弟子仍在为这条消息感到震惊与茫然之际,各个高层便已然开始有条不絮地做出行动。

虽然才过去了百年时间,但与魔界的对抗又不是一直都是平和的,短暂的宁静不过是为了迎接更猛烈的暴风雨。

即便魔域目前只有一位魔尊,但其实力的强大可不容任何人小觑,况且如今局势更改又沉寂了百年的幽冥魔域比起以前,更令修仙界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所以这场战役一开始,双方都很谨慎。

只不过,修仙界这边的谨慎是对如今魔域的不甚了解。

而魔域那边的“谨慎”,或许该说是作为主帅的裘商有意控制的结果。

但很显然,他的这点小心思并未瞒得过手眼通天的魔尊,然而下命令要攻打修仙界、重点打击上清派的人是他,对于裘商的这个做法却仿佛默认般并未说些什么,只深深地看了裘商一眼。

这一眼,便让裘商的额头不可遏制地冒出了冷汗,他倒一言不发。

焱姬身姿婀娜地立在一旁,见此不禁无可救药地摇了摇头。

她倒庆幸,这根榆木还未彻底开窍,只是有些死脑筋,许是尊主也看出了这点,才未下死手,留了他一条命罢。

不过,焱姬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小疑惑。

这场与修仙界的战争,主帅是裘商的话,那尊主要做些什么?

没错,心思玲珑的焱姬再次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儿。

直到前方战役打响,而魔域后方,魔尊所在的天魔殿那扇厚重的门扉,蓦然闭合上——

她才惊觉过来,尊主这难道是要……亲自潜入修仙界?!

**

作为这场战争导火索的庭渊,却半点未受到影响,准确来说,他压根就不知道魔域进攻修仙界这件事。

殷云槐严格勒令了负责侍候庭渊的童子,禁止在他面前提及哪怕半个字眼。

于是,当整个修仙界都因为魔域进攻而绷紧起来的时候,身处在上清派首峰凌霄峰上的浮云殿之内,庭渊还悠哉悠哉的,分外惬意。

夜晚,月上中天,银盘似的圆月倾洒下朦胧的光华。

镶在柱子上的琉璃盏内,一抹灯芯猛然跳动了一下。

丝丝缕缕的黑雾散溢出来,仿佛随风而动般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空旷的大殿,掀起雪白透明的帷幔轻轻飘荡,朝着最里面的一间寝室而去……

睡梦中,庭渊无意识地微蹙起眉,感觉自己身上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格外沉重。

……

昔日。

庭渊打着哈欠起身,似乎还有些困倦的模样,他捞起静置了旁边的一盆清水拍打了一下脸颊,冰凉的感觉刺激,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踏出寝室,倚在门口处打瞌睡的八.九岁相貌的童子瞬间惊醒,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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