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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女子请求休夫,伯景郁也在思考。

没有人知道他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在他的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伯景郁缓缓开口,“准。”

庭渊看着伯景郁。

他话音落下,旁边刚还嬉皮笑脸的混混们立马噤声。

“你...至,至于吗?”为首的懒汉讲话打磕巴,“本来就是这样,死人不让说,难不成还能活过来。”

哐当——

庭渊摔掉水桶,冷冷看了他眼:“滚开。”

“哦,我滚...不对啊,靠!”懒汉瞪大眼,“你叫我走我就走?我兄弟和牛今天被吓到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你想怎么样?”

庭渊刚刚还是装的,现在听着他聒噪的声音,真有些不耐烦了。

他拿起旁边的草耙子插在地上,吓得懒汉往后退了步,刚刚伸出来了两根手指缩回去一根:“十文钱!给我十文,我就不和你计较。”

十文倒不是大数目,可庭渊显然不会着他道。

“我凭什么给你,又不是我吓到你家牛了,这地我没来时候就在,我挣的钱,才不给你。”

他面露愤怒:“骂我夫郎还要我给钱,你们别打扰我翻地。”

庭渊有意识让语调显得无助,旁边路过洗衣服的姑娘和务农的小伙都有些看不下去。

这群懒汉平时名声就不好,这么一闹显得更没道理,大家还有些同情这个外乡人。

“让开让开。”牵着牛的小伙子看时间要来不及,黑着脸拨开懒汉们,“挡到路了。”

他那牛的蹄子刚要踏上庭渊的地,就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乖乖和主人一道走在正道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举动仿佛打了在场懒汉们重重一巴掌。

庭渊找到机会,眼底流过一丝兴味,扯着嗓子先发制人:“你看这牛不是好好的,也没往地里走,还说是我的庭题?”

“行了,拦在这都是什么道理。”

村里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冷哼着扬长而去:“都干些正事吧。”

老人家的名望还是在的,加上两三个姑娘在旁边窃笑,几个壮汉面上都开始犹豫起来,可还是拉不下去面子。

他们状似凶恶,实则希望庭渊赶紧开口再次驱赶,他们好顺着台阶走得光彩点。

可刚刚嚷嚷着的庭渊偏偏又不闹了,闷声低着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桶,抿起嘴转过身,看着有些无奈,深深叹了口气,就好像这桶是懒汉们碰掉的一样。

懒汉们急得额头冒冷汗,该吵的时候怎么这家伙又不吵了?

庭渊悠哉悠哉,倒也不急,就等着他们开口道歉。

如果嘴硬不道歉的话,丢脸的人反正不是他。

“行吧,不给就不给。”懒汉们还硬着头皮,哼哼,“爷爷不和你计较。”

庭渊继续视若无睹,蹲下身检查农田,身形摇摇晃晃。

“胖狗,你干嘛呢?”旁边小伙看够热闹,扬声喊着,“一群大男人欺负人,丢不丢脸。”

“就你这样还来我家拿那破几两银子,要娶我妹子,这辈子别想要媳妇喽。”

“就是,人种个地,活得也不轻松。”另个年长些的摇头叹息。

“我弟弟天天和你们混一起,家也不回,原来每天都在搞这种混账事。”

村里苦懒汉们很久了,谁就算没被他们招惹过,家里人也肯定被他们烦过,逮到这群无赖吃瘪的机会,更愿意和庭渊这外来人站在一起。

懒汉们就是色厉内茬,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没发飙发威的本事和贼胆,脸上肯定挂不住。

“好了好了,这回是我们没注意。”他嘴里好像含着石头,讲话声音含含糊糊,脸上还有些屈辱。

“我们不还要你的钱,行了吧?”

晾了一分钟,庭渊感觉差不多了,这才转过头,神色恹恹:“滚。”

他这话直白,听得边上还在看热闹的村民暗爽,平时被骚扰边上没人,看着懒汉人多也就忍了,今天看得可真爽。

懒汉想要发怒,众目睽睽下气没处使,悻悻磨了磨后槽牙,如同丧家犬,带着其他人垂头丧气离开了。

“别往心里去,他们就那样。”刚刚出头的小伙散开前,顺口宽慰庭渊,“这几个家伙都没什么本事,就是难缠了点。”

“你要注意后面别被他们找上,否则偷摸拔你菜掀你房,什么糟心事都做得出来。”

庭渊也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被地痞流氓盯上,哪有这么轻易脱身。

不过他也不太担心,对着他发疯,这些恶棍也得少层皮。

而且经过这一遭,误打误撞似乎让围观的村民对他的态度还改观了些,毕竟大家都很心烦这些懒汉。

刚到黄昏,三个自知犯了错的鬼就惴惴不安蹲在树下,不敢到庭渊旁边来。

他们害怕庭渊心情不好告诉伯景郁,伯景郁心情不好,直接把他们撕成渣渣。

“别站着了,我不怪你们。”庭渊无奈,“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是他们自己活该。”

三个鬼不可置信抬起头,眼睛慢慢亮起来。

“情况有变,我们调整下规则。”

“如果是其他人不小心进来,还是和之前一样,但如果是遇到明显没安好心的...”

庭渊抱起小黑狗,将草耙插在田里,他指着草耙:“你们用这个吓唬吓唬他,别出人命。”

这群小混混保不准还会来,他算是明白了,这村里压根没人会听他们掰扯,那如果这群人看到鬼,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好!”

几个鬼也因为清晨的事很生气,现在庭渊允许后,更是个个气焰高涨。

他们曾经征战沙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会怕几个混混不成?

庭渊满意地扫了眼积极向上的帮工,抱着狗扬长而去。他有预感,用不了多久,混混就会把乐子自己送上门来。

晚上,他把这事避重就轻当笑话,和伯景郁说了。

“所以说有人故意挑事?”伯景郁思虑多,还是察觉到性质比庭渊说得严重。

“我去和他们说...”

他虽然是哥儿,但是是家里长子,读得书多,下面二弟靠不住三弟年纪小,习惯了有事顶着上讲道理。

可随即他又想到什么,手慢慢放下,有些泄气:“我成亲了。”

按道理哥儿没成亲前,像伯景郁这种聪明的还能在家里有不小的话语权。成亲后,遇到事情则大多是丈夫出面。

“已经没大事了。”

庭渊失笑:“倒不是成不成亲庭题,你替我出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遇到流氓,正常人跟他们说不清楚。”

“你找的那几个帮工还挺麻利,我跟他们说过,遇到挑事的不必客气。”

伯景郁出面...

他想到自家夫郎铁青着脸,飘到懒汉床边吓懒汉,觉着有些不乐意。

倒也不是怕那群混混被鬼吓出什么好歹,就伯景郁跑一趟他都觉得累着伯景郁。

伯景郁这么好看,干嘛要奖励那群人被他这么优秀的鬼吓。

“那你别把人家弄出什么好歹来。”伯景郁揉了揉眉心,“否则上门来闹更麻烦。”

“我是那种人吗?”

“出门一趟带了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回来,半夜跑去人家家里揍人家爹,还要拉着我在边上看。”

伯景郁叹了口气:“庭渊,我现在不太忧心你,我担心来找碴的人。”

庭渊心虚别过眼:“你要相信你相公。”

别说,伯景郁还真挺了解他。

“我可管不着你,我管好我的账就行。”伯景郁无奈,“说起账面,我找了好几次,可家里怎么找不到账本。”

“按理来说,账本在你那记好,管账应该是我来做。”

账本?“谢谢夫郎。”

伯景郁热情高涨,庭渊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他。

算了,夫郎开心就好。

“你这模样,分明就是不想学。”伯景郁好气又好笑。

“算了,你还记得花销吗,好歹和我说下。”

这下轮到庭渊心虚了。

隔半个月就要花出去那三两银子不能让伯景郁知道。

他只能掐头去尾,刨掉三两银子,再把贡品花销换成伯景郁平时衣食的名头,倒也看不出太大庭题。

头次做假账,竟然是为了给夫郎撒善意的谎。

只是不知道隔一段时间减三两银子这事,还能瞒着他多久。

“大概是...”

听他报完账,伯景郁终于满意,他又仔仔细细庭了下庭渊,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预进账吗,我也心里记下。”

大户人家出入账目多,经常会有下个月或下半月的预进账要提前安排,庭渊这种小穷鬼平日里没有,可今天还真有。

庭渊松了口气,庆幸伯景郁帮他扫盲的心思可算暂时歇下去:“明天还会有笔进账,我托人去镇里卖些菜,他应该很快能把钱带回来。”

“你估算下,约莫多少两...文?”

伯景郁硬生生转了个口风,维系住他心里庭渊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两三百文吧,够花一段时间了。”

庭渊哭笑不得,他从小看多了人情冷暖,哪有这么玻璃心。伯景郁这嘴还挺快,可惜他还是听到了。

“几百文也好,算是最近大进账了。”

伯景郁脸上隐约带出些笑意,刚刚听了一堆几文十几文的零碎账,听到冷不丁冒出小几百文,他也知道这笔钱不容易。

庭渊无言,和满脸诚挚的夫郎对视,俩人都没说话,由然而出种凄凉感。

“我是真觉得不错。”伯景郁以为他在难过,赶紧耿直解释,“农为立国之本,农人靠劳力与天争时节,动手丰衣足食,没什么不好的。”

“我...我觉得你也很好。”

没听到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庭渊已经很感动了。

“好,那我也不能太懈怠,争取让夫郎过上好日子。”

伯景郁垂下眼,笑意更加明显:“那我且等着那天,我相信你,那天一定会到。”

亦真亦幻的烛火通明,映照两个年轻人眼中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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