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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吃饭的时候,他同他爹说了一声,让他爹帮忙做一个山榴花形状的木印章,到时候蘸着花汁,印在油纸上。

庭德贤看他做了两个颜色的渊胭脂,干脆给他刻了两个章,说是什么颜色的渊胭脂,便用什么颜色的章。

庭渊原是看到他小榻上的雕花临时起的主意,只想让包装看起来更精美一些,但听他爹这样一说,便觉得有理。油纸上印不同颜色的山榴花印,不仅更加精美,还能方便客人挑选,确实更妙了。

山榴花的图案并不复杂,庭德贤昨儿下午吃完饭便开始雕了,今日又用了大半日,将两个印章都雕好了。

庭渊和卢彩梅将印章蘸上花汁,印在昨日折好的油纸上,等油纸干上的花汁干了之后,便将渊胭脂装了进去。

精巧的油纸信封里装着一张薄薄的渊胭脂,油纸信封上还印了一朵漂亮的山榴花,瞧着真是像模像样的。

卢彩梅和庭德贤看着这最终的成品,都十分惊喜。

“这瞧着似乎比胭脂铺子里十文钱一张的渊胭脂还好一些!”庭德贤举着油纸称赞道。

昨日他厚着脸皮去胭脂铺子里问了一下,里头卖的渊胭脂最少也要十文钱一张呢,倒是比庭渊做的这个大一些,但算起来庭渊做的还是要实惠很多。

胭脂铺子里那种是用红封纸装着的,包装得还有些粗糙,倒是有更好的,不过价格就不止十文钱了。

卢彩梅和庭德贤对自家做出的渊胭脂更有信心了,趁着天还未黑,便带着庭渊去他二奶家里了。

*

庭德贤在家中排行老大,他爹娘生了三个孩子,除了二弟庭德明,他还有个妹妹叫庭德宁。

他们三兄妹幼时关系就不错,后来各自成了家也没疏远。不过庭德宁嫁到隔壁南叶县了,离得远,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庭德贤和他二弟来往更密切些。

庭渊他二婶余佩兰性子要强、爱攀比,原先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和卢彩梅有些合不来,后头分家之后,两妯娌关系反倒融洽了许多。

庭渊生病,卢彩梅忙活不开的时候,她还会来帮忙照看。

还未分家的时候,见卢彩梅和庭德贤送儿子去学堂念书,余佩兰便也坚持要送她儿子庭意荃去念书。

可惜庭意荃不是读书的料子,念了几月,常常被夫子责骂,后来便不肯再去了。

虽然书没念出个名堂来,但庭意荃脑子灵活,后头做起了货郎,在附近的村庄城镇走街串巷地卖东西,小买卖做得红红火火的,赚得比村里许多年轻人都要多,狠狠地给他娘挣了些面子。

庭渊前头便想好要请他这位堂兄帮忙卖渊胭脂了,同他爹娘一说,他爹娘也觉得合适,渊胭脂一做好就带着他过来找人了。

庭意荃前日才走商回来,他娘昨日特意去曹春凤家里买肉,就是为了给奔波几日的儿子吃点儿好的。

庭渊一家三口过来时,他正在自家屋前的菜园子里翻地,见不怎么出门的庭渊也来了,还有些意外。

他放下锄头,几步迈出菜园子,热络地招呼道:“大伯,伯娘,渊哥儿,你们来了!快进屋坐。”

这会儿天快要黑了,村里人大都吃完了晚饭,在家里做点儿零碎的活计,或者去外头遛遛弯、消消食。

庭德明一家人正好都在家,听到动静,堂屋里的庭德明和余佩兰也都出来了。几人寒暄了一会儿,庭渊和他爹娘便被招呼着在屋里坐下了。

余佩兰端了一碟炒豆子、一碟云片糕出来,搁在庭渊手边:“这糕是你堂哥前日带回来的,豆子是婶子自己炒的,渊哥儿快尝尝!”

她说完正要落座,却又盯着庭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眼里又惊又喜:“渊哥儿,你可是好全乎啦?这小脸白里透红的,瞧着比从前精神多了!”

端着茶水过来的庭意荃也道:“还真是!方才背着光没看清,这会儿仔细一看,渊哥儿气色真是好了许多!”

庭德明正坐在一旁编竹筐,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

“渊渊哥,你比我都好看了!!”刚从屋子里出来的橙哥儿楞楞地看着庭渊,一脸不可置信。

余佩兰闻言一掌拍到他背上:“你这张嘴再胡叭叭我就给你缝上,你渊渊哥本来就生得比你好!”

橙哥儿撅起嘴:“那我可不认!山榴村没有比我更好看的哥儿!”

余佩兰气得要拧他,却被卢彩梅一把拦住了:“没事儿,娃儿说笑呢,你打他做什么!”

卢彩梅看着橙哥儿,眼里有些羡慕:“多好,活蹦乱跳的,若是我们渊哥儿也有这精气神儿就好了……”

听到她感叹,余佩兰又想起方才的事儿:“嫂子,你还没说呢,咱们渊哥儿是不是好了?怎么瞧着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卢彩梅收回目光,对着余佩兰笑道:“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她将口袋里的几包渊胭脂拿出来,递给余佩兰几人:“渊哥儿的身子还是那样,不过今日上了点儿胭脂,便显得他面色好了些。这渊胭脂是我们渊哥儿自己琢磨的,这几日我们又做了一些,想托荃子去外头卖下试试,若是能卖出去,家里也能多个进项。”

渊哥儿竟然还会做胭脂!庭德明一家人都有些诧异。他成日不出门,在哪儿得的胭脂方子?橙哥儿和余佩兰没忍住好奇,追问了几句,

这事儿庭渊和他爹娘早就商量好要怎么应答了,只说是前头庭渊定亲后,他爹娘给他买了渊胭脂准备给他成亲用的,后来他闷在屋里无事,便拿出来研究了一下,慢慢地自己琢磨出了这渊胭脂的做法。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似乎也只有这样能解释得通了。胭脂精贵,胭脂方子就更是了,这种东西断没有大大咧咧说与别人听的道理。余佩兰和庭德明都没再多问,橙哥儿想问仔细些,还被他娘瞪了一眼。

庭意荃看了眼手里的印花油纸包,又看了眼堂弟,面色似乎有些为难:“渊哥儿这面上的胭脂瞧着自然通透,不像那不值钱的便宜货,但我走商去的都是些寻常百姓住的巷子,或者是咱们这样的山村,这些地方的哥儿姐儿们,怕是用不起这胭脂。”

其实村子里头富户虽少,却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有钱的便看不上货郎手里的胭脂了,他们会自个儿去镇上或者县城里的胭脂店买。到底是用在脸上的东西,不敢贪便宜。

庭渊知道他的顾虑:“堂哥不必担心,我这渊胭脂一张只卖三文钱,用等价的米和布来换也可以,我觉着应当是不难卖的,若实在卖不出去,你给我带回来便是了。”

“只要三文钱!”庭意荃惊呼一声,“怎么卖这么便宜!镇上胭脂铺里最便宜的渊胭脂也要八九文一张呢!”

“镇上有铺子做依仗,有固定的客源,叫得上价,咱们没这个条件,只得卖便宜些了,虽赚得少些,但也是个进项。”庭渊回道。

没想到他堂弟连村子都没出过,却还懂这些,庭意荃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既如此,那还真可以试试,这渊胭脂瞧着不差,这么便宜的价格,应当能卖出去。”

听他这语气是答应了,庭渊和他爹娘都有些高兴,又同他商量了一下卖渊胭脂的佣钱。

庭意荃说渊胭脂轻巧,不占地儿,他反正要去卖货,帮堂弟卖渊胭脂也是顺带的事儿,用不着佣钱。

庭渊自然没答应,庭德贤也正色道,“堂兄弟也得明算账,渊哥儿要靠你挣钱,便该按规矩给你佣钱。”

两家人推让一番,最后终于是将佣钱定下了——每卖十张渊胭脂,庭渊便给他堂兄三文钱佣钱。

庭意荃平日里都是去那些杂货铺子里进货,再转手卖出去。进的都是些常用的小玩意儿,比如灯油、针线、调料之类的,考虑到村民们手里没闲钱,还允许他们用米、布换。

有些东西重的很,但大老远的运过去,也只能赚个一成的利润。

这渊胭脂轻巧不占地儿,又不用他出本钱,给他一成的佣钱,十分公道,庭意荃是再满意不过了。

回去后庭渊想将做渊胭脂要用的工具清洗好备用,却被他娘逼着先去小榻上躺了一会儿。

今早出门的时候看日头不错,卢彩梅把家里几张床上垫的稻草都拿出来晒了,这会儿还没收回来,不过庭渊屋子里有张小榻,倒也有地儿休息。

这小榻是庭德贤特意给儿子打的,虽然用的木料不算好,但打磨得十分细致,还雕了些花样。

庭渊躺在榻上,却没什么睡意。他两辈子都靠别人养活,如今头一回要自己赚钱了,心里还有些激动。

摸着木榻侧边的花纹,他心念一动,又有了主意。

下午庭德贤回来了,做渊胭脂的工具备齐了,庭渊终于可以着手做渊胭脂了。

他将山榴花从竹篓里倒出来,把花蕊摘下丢掉,花瓣挑选一遍,去掉颜色太浅、有虫洞的那些,留下的根据颜色的深浅分作两堆,分别清洗,放在阴凉处晾干。

卢彩梅已经帮他把买回来的棉布清洗过了,这会儿正晾在外头。

等棉布和花瓣晾干的功夫,庭渊和卢彩梅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将包渊胭脂的油纸裁剪好。

卢彩梅做惯了绣活,心细手巧,庭渊略说了说,她便明白了,帮他将油纸折成了一个个小巧的信封。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棉布和花瓣都晾干了。

庭渊将花瓣装入提前清洗过的石钵里,加入少许明矾,用臼杵将花瓣细细碾碎,用纱布滤去渣滓,将花汁倒入备好的胭脂缸里,把剪成小指长的方布片浸入胭脂缸中,等布片完全浸透后用夹子夹出来阴干,再重新放入胭脂缸浸泡花汁,如此重复五六次,渊胭脂便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