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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他那打猎的好手艺这些年落没落下?以后只能靠打猎吃饭了,若是生疏了可不行。”

“山子他们不是说这次退役回来的都有赏银吗?就是多少而已,能有几两银子将屋子修缮一下,倒也还行……”

有好心同情的,自然也有说风凉话的。

几个站在一旁抽旱烟的汉子,听到这些妇人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

“谁叫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呢!明明能使些银子留下来,硬要逞强去从军,去了没混出个名堂来不说,还将他爹娘给他攒下的田地败光了,如今可真是一穷二白了。当初我家小子哭着喊着不肯去,村里人还笑话他没出息,如今看来这‘有出息’也不是一定能成事儿啊!”

“是啊!去了一趟啥也没捞着,这脸上还添了道疤,以后怕是媳妇都讨不着喽!”

“那也说不准,他现在住在庭大家里,那不就有个现成的吗?渊哥儿退了亲怕是再难找着人家了,跟他凑一对正合适!”

“可不敢这么说,让庭德贤和他儿子听到了,怕是要来找你拼命!”

“嗐,一个病秧子哥儿,还说不得了……”

这些人在背后的议论,伯景郁自然不清楚,他这会儿已经带着庭家父子三人到了自家宅子前头了。

这里离山上近,蛇虫鼠蚁这类的东西比旁的地方多,村里人都不爱往这儿建屋子,这一块只有伯景郁和徐青山他们两户人家。

伯家的屋子修得宽敞,一共有四间正屋和两间偏房,其中卧室两间,堂屋、灶屋、茅厕、杂屋各一间,屋子前头还有个菜园子,和屋子一起,用篱笆围了起来。

从外头看,这宅子确实破败得厉害,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顶的稻草七零八落,房梁还有些塌落了,用竹子做的篱笆门也早已倒在地上了。

但伯景郁打开几间屋子的门看了一下,里头倒还行。

虽然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还结了些蛛网,显得有些破旧了,但好好打扫一番,换两根房梁,再将屋顶修缮一下,也不是不能住人。屋子里的家具大都是好的,擦洗干净了也能将就着用。

屋子灰大,庭渊被安排在院子里等着,伯景郁他们在里头转了两圈,商量了一下要怎么修整,便也出来了。

四人准备回去的时候,又碰见了住在隔壁的徐青山。

徐青山也是刚从边境回来的,同伯景郁这种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不一样,徐青山他家是前些年旱灾时逃灾过来的,他爹在逃荒路上饿狠了,伤了身子,在山榴村落脚后没几月便去世了。

他爹一走,他家里就只剩他和他娘孤儿寡母的两个人了。他家里既没田也没地,全靠他娘去山上挖野菜、给人家帮工勉强维持生活,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

徐青山十二三岁便开始到处找活儿做了,他没什么手艺,长得跟个瘦猴似的,村里人都不大看得上他。

因为两家住得近,又和伯景郁同龄,他便经常跟在伯景郁身后跑。

他娘在伯母生病时,帮忙照顾过一段时间。伯景郁心里感激,念着这段情谊,对徐青山也颇为照顾,还将自家打猎的手艺教予他了。

不过徐青山没什么天份,学得不太好,没法儿靠打猎维持生计。

每次上山都是空手而归,最后还得靠伯景郁接济,他深受挫败,也没少被人笑话。

大伙儿都让他老老实实去做短工,别好高骛远,猎户这活计,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众人瞧不上眼的徐青山,从军四年再回来,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几日出尽了风头,将他师父伯景郁都比下去了。

前头芙蓉村有个人得了衙役的差事,山榴村的人十分眼红,只希望自己村里也能出一个衙役,以后若是要去衙门里办事,也有个门路。没想到他们村还真出了一个,那人便是徐青山。

徐青山不仅得了衙役的差事,还带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银回来,把村里人羡慕坏了。村里去从军的一共三十来个人,就他一个人赏银和差事都占了。

二十两银子能买几亩田地了,做衙役一个月也有一千五百文的俸禄,养活他和他娘足够了。他们娘俩以后再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也再不用腆着脸到处找活儿干了。

这母子二人如今是扬眉吐气了,现在村里人见到他们,都热络了许多,大伙儿都想着同徐青山多走动走动,以后若有事求他也好开口。

徐青山的咸鱼翻身,便衬得伯景郁更加失败了了。

村里人都在感叹风水轮流转,去了外头,还是徐青山这样脑子机灵,放得下身段,人也活泛的更吃香。伯景郁虽有一身蛮力,但到底性子沉闷了些,不讨巧。

“咸鱼翻身”的徐青山见了伯景郁很是热情,一溜烟儿地跑过来了。

“师父,你回来了!打算啥时候修整屋子?我带着兄弟们来帮忙!”他咧着嘴,满脸笑意,同伯景郁打完招呼,又一一同庭渊他们问好。

“你还没去衙门上值?”伯景郁拧着眉问道。

“我今儿一早便去报到了,已经上了文书登记过了,不过上头的大人开恩,许我们休息半月再去上值,正好能帮你修完屋子再去。”

伯景郁点了点头:“我明日去镇上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回来,后日开始动工,你后日过来吧。”

“师父,明日我同你一道儿去镇上吧,还能帮你搬搬东西,下午我再把兄弟们都喊过来,咱们一块儿合计一下,后日便能动工了!”

伯景郁也不同他客气:“那你明日早些来庭奶家等我。”

“诶!”徐青山乐呵呵地应下了。

同徐青山说完话,伯景郁便和庭家父子三人一道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庭渊越想越觉得,伯大哥真是没白收这个徒弟,徐青山对他师父的事儿如此上心,不枉伯大哥从前那么关照他。

原先徐青山这声“师父”还有些一厢情愿,如今看来他伯大哥已然是把徐青山当自己人了。也不知他们在边境从军时发生了什么,这徐青山对伯大哥比从前更加殷勤了不说,另外那些从军的人似乎也同他们关系不错,不然徐青山不会这样轻巧的说出要喊他们过来帮忙的话。

不管怎么样,伯大哥对他更恩重如山,伯大哥修房子徐青山和他们那些战友都知道要帮忙,自己更不该置身事外!

庭渊悄悄地握紧了拳头,打算同他伯大哥说说,后日他也要去帮忙。

被江轻尧耽搁了一会儿,到家时已近黄昏。

卢彩梅见他们三个面色都不大好,还以为庭渊治病的事儿出了岔子,她心里有些忐忑:“怎么样啊?可是那许大夫也觉得渊哥儿这病棘手?”

庭渊一看他娘的面色,便知道她误会了:“不是的,娘,许大夫说可以治好,我们把药都抓回来了。”

卢彩梅重重地舒了口气,又对着两个儿子嗔怪道:“那你们板着张脸干啥!吓唬你娘啊!”

她嘴上抱怨,心里却欢喜得很,儿子的病终于有指望了,卢彩梅一脸感激地看向伯景郁,对着他连声道谢:“这回可真多亏景郁了,若不是你,我们渊哥儿这病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治好呢!”

伯景郁:“应当的。”

他话少,卢彩梅也不介意,她现在看伯景郁真是哪哪都好,心里暗暗觉得村里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后生了!

同伯景郁道完谢,卢彩梅又急急忙忙的去灶房里做饭了。

她早上特意叮嘱了庭意文,让他回来的时候买块肉回来。伯景郁千里迢迢地回乡,又帮庭渊寻到了大夫,合该请人吃顿好的。

庭意文吃面的时候还记挂着这事儿,但被江轻尧主仆二人打了个岔,便忘得无影无踪了。

卢彩梅无法,只得想别的法子。昨日庭意文和伯景郁回来得突然,家里没啥准备,只得糊弄了一顿,今日可再不能如此了。

卢彩梅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一狠心,将家里唯一的那只公鸡杀了。几只母鸡还得留着下蛋,他们买不起旁的好菜,平日里就靠鸡蛋、豆腐这样的东西来给庭渊进补了。

她将那只鸡分成两半,半只今晚吃,另外半只留着明早炖汤,给庭渊补身子。

庭渊今日有点儿累了,但还是跟着他娘去了灶房里头,想着帮忙打打下手。没想到他进去后,卢彩梅不让他干活,只同他问起了今日去县城的事儿。

刚刚在外头当着伯景郁的面没好意思开口,这会儿只有她们娘俩儿了,卢彩梅便将诊费、药钱、大夫的叮嘱都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在县城里头碰见江轻尧的事儿庭渊也没瞒住。

“前几日江轻尧过来,确实说了要帮你找大夫治病,若不是有你做的那个梦,我和你爹还真说不准会不会答应他,但咱们都知道你嫁到他家里会受罪,自然是不会同意了。没想到他还没死心,还是去帮你打听了……”

卢彩梅心里暗暗感叹,江青尧其实还算不错,可惜他爹娘不好相与,他和自家的小哥儿到底差了些缘分。

杏儿和平安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抑制自己的情绪。

他们早把庭渊视作家人。

平安很清楚,这副身体是他一起长大的庭渊,灵魂是他敬佩当作亲人的另一个庭渊。

他们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杏儿擦掉眼泪,笑着说:“哥哥,我祝福你们,我希望你能够开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把我当妹妹,我也把你当亲哥哥,我也希望你好,你过得好我比谁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