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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邀云缩回手,很给面子的听了一段,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信了,请男郎停手吧。”

他实在不忍心听这张焦尾琴被他弹成这样。

坐在后面的伯景郁看他上手抓住庭渊,眉头一紧,从座位上蹿了起来,他不顾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便冲过去一句话也没解释的推开了李邀云的手。

他一阵气急攻心,咳嗽了半天也没停下来,还牵动了全身上下都跟着不舒服。

伯约一慌,本是要上前去看他的,却又见庭渊更快一步,已经把自己的琴座让给了他。

他克制的用手背替人抚着后背,伯景郁咳嗽的频率明显减慢了一些,但又一直断断续续地没停下来。

何愈此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没有拂袖离去。

李邀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郎君保重身体。”

随即又转过头对着庭渊道:“虽然琴技一般,但能体悟出男郎心物相合,只是与在十二门那天的一曲有云泥之别罢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他直直的指出来有些难为情,但庭渊也不置可否,他本来想听的就是李邀云对《高山流水》的评价。

“那天的一曲泛音似天,按音如人,散音则同大地,天地悠悠,万物之声都在其中,称得上物我两忘。”

他在瑶琴前方坐下,冥思苦想了一阵:“还真有只会弹一首曲子的人?你是在哪位名师背后偷学来的吗?”

庭渊很是满意他对自己的认可,掩口而笑:“明明如月,初一则朔,十五则满,物有盛衰,而琴无变,大音希声,道隐无名。”

李邀云的眼中有了好奇:“男郎道法深厚,这道法却不是从琴中得来的,真叫人想不通,男郎究竟是在哪学的此道?”

庭渊愣住了,一时兴起倒把话题带到了他无法直说的地方。

正在想着怎么能不提司天台答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伯润和何愈父亲,以及伯娘子,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堂。

伯润看到坐在四面漏风处的伯景郁,走上前,把他牵回了后面的座位上,才脸色稍霁地发话:“坐这听琴即可。”

伯娘子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站在琴座旁的庭渊,始终没说一句话。

堂中人都迅速站起了身,等伯润一行三人坐下才又重新落座。

庭渊如芒刺背,思绪被打乱,这下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了。

偏偏李邀云浑然不觉,他一直等着庭渊回答,还不屈不挠地叫他:“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庭渊再也没有了和人说话的意思,他勉强笑着,生硬地说:“妙手天成偶然得之,我也说不出个一二。”

李邀云古怪的看他一眼,没继续问下去。

伯景郁直觉他有些不自在,便主动说道:“天色已晚,我送庭男郎回去吧。”

手足无措的庭渊感激地看了一眼他,拉起恋恋不舍的梁有仪,垂着头朝座上的伯润和伯娘子拜了一拜。

伯娘子一指伯约,伯约立马心领神会地跟着出去了。

众人喧哗,伯景郁坚持要陪他到车舆前,压低了身子在他耳边,语气缓慢而笃定:“今日虽有烦忧,但请阿渊期盼来日,待可待之事。将来,我必定不会再让你黯然神伤。”

庭渊愣了一愣,一澜叠一澜的心绪汹涌,他任凭自己接住人温柔的目光拭弄,身不由己地朝他颔首。

直至梁府上的马车行远了,伯景郁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伯约戏谑地看着他:“九郎,跟阿兄说说呗,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的?”

伯景郁冷漠地一口回绝:“不说。”

伯约拖长了声音:“这你不就和阿兄见外了。”

伯景郁没再和他纠结,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从明天起,阿爹和阿兄给我准备的书我都要认真看。”

伯约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瞪大了眼睛:“先前阿爹和几个长兄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了你那么久,你都说自己不愿意入朝为官,怎么突然开窍了?”

伯约看他没有半点吐露心声的意思,也不为难他,一溜烟儿地跑去告诉伯润这个好消息了。

在车舆中坐了半天,庭渊总算从心如擂鼓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了,他这才发现旁边的梁有仪沉默不语,却笑得痴痴的。

“六娘?你怎么像中邪了一样?”

梁有仪眉眼间环绕着喜色,没接他的话,只说:“四娘,我回去便请最好的夫子教我鼓琴,我也想像你那样和李郎君谈天说地。”

庭渊细细地打量着他,微叹道:“如此甚好。”

“果然如此!”伯景郁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他怒道:“可查出是谁所为?”

对方摇头,“并未查出凶手,只是根据调查的结果得知,是有人故意将上方河道的水存积起来,河道是人工修建的,利用了上下的落差设置了十多道闸口,平时能够保证下方的水流稳定,不会肆虐农田,在暴雨前夕,就有人提出了要提前准备泄洪,避免到时来洪水来不及排放,可负责洪道的人说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不能私自泄洪,靠近闸口的百姓察觉出异样,提前带着村子的人退到了安全地带,当天夜里上游的雨并不足以导致满堰溢洪,事实却是洪水大肆涌下,导致下游百姓根本没有收到撤离的通知,死伤无数。”

“我去偷偷看了每一道闸口的情况,毫无损伤,不可能出现溢洪情况,若是溢洪,实际的情况闸口绝不可能完好无损,而当晚据说是子时前后,有人听见了巨大的响声,像是鸣镝升空的声音,由远到近,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