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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的话戳中了于会长的心。

家人对于会长来说非常重要,他不能够让自己的家人置于险境。

他可以去死,但他死后,他的家人是否能够平安生存。

庭渊承诺他:“你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实相告,你的家人,我们会送到安全的地方。”

于会长经过一番挣扎后,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也该去看看贺兰璃,那姑娘没有什么坏心思,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也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贺兰璃和荣欣月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哪都不准去。

荣欣月见到庭渊和伯景郁出现,有些意外。

似乎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两人。

贺兰璃见到他们,立刻就朝他们挥手。

她不能说话,但她的行动说明了她对这两人并无恶意。

荣欣月问二人:“两位大人将我夫君抓起来,又将我们母女关押在此,所谓何事?”

“为何事难道荣娘子不知道?”

毕竟是夫妻,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庭渊很难相信荣欣月什么都不知道。

荣欣月道:“大人这话说得,我要是知道,何须问你。”

“我又怎知荣娘子这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荣欣月:“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这妇道人家。”

伯景郁细细地打量着荣欣月,“贺兰阙被我们关在牢狱,荣娘子不问他怎么样了,而是质问我们为何要关押你们,还真是奇怪。荣娘子就一点不好奇你的夫君怎么样了吗?”

从关押贺兰阙禁足荣欣月和贺兰璃那日起算,今日已经是第十一日。

见到他们之后却是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冷静了。

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传闻夫人和贺兰通判夫妻情深,如今看来,似乎不过如此。”

荣欣月也没被激怒,态度依旧平和,“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又怎能比得上新婚夫妻那般如胶似漆。”

“真是如此吗?”庭渊不信。

即便没了爱情,也该有亲情,一句话都不过问,就未免过于离奇。

伯景郁:“你可知道贺兰阙害死了闻人政,又杀了你的亲儿子贺兰筠?”

荣欣月倒是还没怎么样,一旁的贺兰璃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荣欣月反身将贺兰璃抱进怀里安慰:“阿璃不怕,娘在。”

贺兰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人都靠在荣欣月的怀里发抖。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看来贺兰璃确实知道什么,不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伯景郁朝外面的人说:“去把许院判叫来。”

“是。”“罚俸起步一个月上至一年。”庭渊算着钱问,“若按钦差算,罚俸一年得罚多少钱?”

“钦差也分等级,我身上现在戴的这种叫银龙令,年俸三百石粮食,按照正四品官员的年俸发,折算下来二百多两银子。”

庭渊哦了一声,“有金龙令吗?”

“有,我代天巡狩用的就是金龙令,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代天巡狩或者是奉旨巡查都是戴金龙令。”

“那你做齐天王,一年得有多少年俸?”庭渊问。

伯景郁说:“我是君上叔叔辈的王爷,正一品的王爷,又是储君,双重身份,双重俸禄,正一品官员年俸一千五百石粮食。我占王爷的封号,年俸五千石,储君年俸七千石,合计一万二千石。再加其他的份例,赏赐,一年总计能够供我差使的银两大约在二万两。”

“这么多!”庭渊惊呆了。

伯景郁说:“年俸加上考绩加上奖励,还有节日赏赐,季度考核赏赐,年中考核赏赐,年末考绩赏赐。有寒暑补贴,外勤补贴,延时补贴,车马费,茶水费,酒水费,官员亲属每年还有朝廷根据品级发放的布匹补贴,每人每年四季各两套衣衫,由户部拨款,各地履行。”

“待遇这么好的吗?”庭渊有些愣住了,“我还以为一共就那么点年俸。”

伯景郁笑着说:“就拿我的王府来说,府上各院大小仆役有四百多人,王府里头当差的多数都是宫里放出来的,还有外头招的信得过的,以及几代的家仆,最低一年十两银子,普遍都是二十两银子左右的仆人,再加上各级管事二十五两到五十两银子,一年光是发他们的工钱就得去掉一万二千两银子。”

“京城官员各种礼节不能少,谁家添孙子谁家娶妾室,婚丧嫁娶一年到头少不了要五千两银子打点,府上的仆人生辰、节日、寒暑都要赏赐,这里大概还要花掉二千两。这么多人在府上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穿不用,这些加起来一年得五千两,两万两的银子远远不够填我的窟窿。”

“我府上还有三千府兵,他们一年二十两银子,兵器盔甲七七八八还有吃喝拉撒加起来,再加上赏赐,一年得要十五万两银子。”

庭渊听着头都大了,“那你这里都奔着十八万两去了,你得倒贴十六万两,钱从哪里来?”

“皇家产业。”伯景郁也不瞒着庭渊,“记得当初呼延南音给你说过,碧落城萧家的泰丰钱庄吗?”

庭渊点头:“记得,还有慕容家的房契,加上其他的产业。”

伯景郁嗯了一声,“这些估值大约在六千亿两。”

“多少?”庭渊都直接听懵了。

“六千亿两。”伯景郁重复了一遍,“吓蒙了?”

庭渊点了点头,“国库的粮食一共也就六十二亿石,折合下来价值四十多亿两,六千亿两,几百倍……”

伯景郁伸手弹了一下庭渊的头,“面上看着是这么多,但实际都是不能移动的东西为多,六千亿两是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东西,维系着各处稳定,钱庄的钱多数是压着不能动,矿,田地,油盐粮这些东西也都是关乎民生的压着不能动,实际我们能够使用的数额大概在一百万两,国库一年到头都是紧巴巴的,干啥都要花钱。”

庭渊一想也是,有些东西能够估值,但不一定能够使用。

就像银行里的钱一样,不是说百姓把钱存进银行,钱就成了银行的,到头来还是得还,赚的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差价罢了,拿着钱贷款,搞投资,终归是要把老百姓的本钱刨出去的。

“你给我说这些,不怕我出去乱说吗?”

伯景郁问:“你打算给谁乱说?你要是敢乱说,我就让你下不了床,把你的嘴堵住,亲烂。”

庭渊轻笑。

“其实京城的官员府上要真去抄家,大部分不一定能抄出多少东西,都是表面风光,背地里勒紧裤腰带,只有一小部分人抄家能抄出金山银山。”

“就跟中州受贿的这些官员一样,层层上递,他们收了贿赂也转手拿去做人情了。”

“明面上的礼是一回事,私底下的礼又是一回事。”伯景郁叹气,“这种东西是真的防不住。”

庭渊点了点头。这些年明里暗里,他也没少为自己筹谋。

若非今日事情揭露出来,最迟两年之内,他也会和李蕴仪和离,到时便是她以死相逼也再也威胁不到他。

从他被家里帮着与李蕴仪成亲,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只有自己掌握了权力,才能够拥有话语权。

伯景郁之前是想交给庭渊做决定,可如今的情况,他知道这对庭渊很为难,开口道:“李蕴仪做的这件事罪孽深重影响深远,如果不严惩,必然要引起不良影响。按律,指使他人奸污旁人当斩,念在云景笙不追究的情况下,死罪可免,但也绝不可能轻易饶恕。”伯景郁一想到闻人政死时的模样,心中就很难受。

庭渊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对闻人政的死心中始终是有一个疙瘩在的,闻人政的案子一天不彻底查清,害了他的人一天不受到惩罚,伯景郁就会随着日子逐渐后移越发让自己陷入自我谴责,思想会不断地将他拉回闻人政死亡的那个雨夜,会一遍遍地让他回想到自己看到闻人政尸体时的场景,换种说法就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部分人患上PTSD后,不会在第一时间显现出来,也分非常多的情况,有的是针对某一个人,有的是针对某一件事情,也有针对某一个东西。

人的大脑具有欺骗性和自我保护性,有时候受伤并不会第一时间传递给大脑,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会将这些信号释放出来。

闻人政对于伯景郁来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存在,这是他出京以后遇到的一场命案,随着闻人政的悲惨经历越挖越深,他对闻人政的经历的怜悯和遭遇的愤慨也会随着逐渐加深。

再加上如今所查出的一切都在不断打碎他的三观,平日里可以将这些事情压制,一旦打开某个开关,就会像泄洪一样,所有的情绪一涌而出。

部分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如蝼蚁,是可以被随意抹去的,还有一部分人的性命是被他珍视的。

闻人政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官员的形象,这些人杀死了闻人政,其实就是杀死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官员形象。

庭渊不希望他长时间地陷在这种情绪之中,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在闻人政的事情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官员体制和任职制度上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把这些事情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庭渊道:“你要做的替闻人政申冤,想办法改革现有的制度体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非包揽责任自我谴责,不要自我精神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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