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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郭妙婉。黎宵,你是被鬼蒙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居然真的妄想跟我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省省吧。”

郭妙婉将头转回来,对上黎宵血红的双眼,轻飘飘道:“我是脑子中了邪,才会想跟你上个床,尝尝我从没尝过的滋味罢了。但是你太难搞了,非要玩什么真感情,我现在没兴致了。”

她每说一句话,黎宵的表情便难看一分。

弹幕现在和系统一起,全都疯了,空间提示音不断,憎恨值也像是坏掉了一样,在疯狂地涨涨掉掉。

“你说的……是真的吗。”黎宵眼角的泪和因为再度咬破了唇舌的血,一起流下来。

郭妙婉见到过各种各样悲痛欲绝的表情,她从来没有回避过。

但是现在她垂下了眼睛,维持着面上轻蔑地笑。

“当然。不过圣旨已经下来了,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妄图去退婚。”

“抗旨不遵,你黎家再怎么满门忠烈,也承受不起天子之怒。”

她轻笑一声,话说开了,反倒平静下来。

黎宵似乎也平静了,这时候终于不知道是谁,将侍卫都招进来了。

郭妙婉对着他们挥手,他们又退下了。

郭妙婉听到脑中系统提示,最后的憎恨值疯狂波动之后,停留在半颗星上。居然没有再涨回五颗星,郭妙婉神色有些奇怪地看向黎宵。

听了这些话,他竟然不恨死她?

弹幕很显然也都在疑惑,要系统重新检测,可系统检测了两次,就是一点都没涨。

郭妙婉垂下头,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此刻和黎宵面对面站着,都看向了地面。

看向那被她用灯烛烧得黑漆漆的披风。

没有人敢进来打扰,连地上的烟蓝醒了,也趴着没敢动。

好一会儿,黎宵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满眼盛着某种破碎又晶亮的情绪,看着郭妙婉。

他居然对着她勾了下唇,只不过很快抽搐着抿住。

“我明白了……”

郭妙婉之前觉得黎宵对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亮得像星星,眼睛却又像弯弯的月牙。

可现在她看到了,全都碎了。

她亲手打碎的。

黎宵后退一步的时候,郭妙婉对黎宵轻声说:“想开点,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能帮你想办法,你家里的事情,我也能帮忙。只要你别管我的事情。”

别对我有那么多的要求。

郭妙婉竟然主动向前一步,抬手去给黎宵擦唇边的血迹。

她觉得不可理喻,不可思议。

她不过说了实话,他何必表现得这么心如死灰,这才多久?他爱她真的有那么深吗?

不过比起伤心欲绝,郭妙婉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

郭妙婉的手指,并没有落到实处,黎宵又后退了一步,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他弯腰低头,将地上烧毁的那个披风抱了起来,这披风是他的,他要带走。

他那样子,看上去非常地可怜,好像他收拾起来的不是一件烧坏的披风,而是他被践踏得千疮百孔的心。

郭妙婉手在半空凝滞了片刻,这才落下,背到了身后,微微带颤。

她看着黎宵抱着披风,迅速离开了。

她又看向空荡的地面,看着自己赤着的脚,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是入冬了吗,今夜真的好冷。

黎宵走后,烟蓝爬起来,走到郭妙婉的身边来搀扶她。

郭妙婉跟着烟蓝走到了床边坐下,烟蓝说了一声:“奴这就找人伺候公主洗漱换衣。”

说完便迅速出了里间。

烟蓝自然也会伺候人,但他知道郭妙婉更习惯她的婢女伺候。

他和黎宵不一样,所有人和黎宵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黎宵不会去找任何人。

他会亲自给郭妙婉披衣服盖被子,会在发现她没有穿袜子的时候,强迫她穿袜子。

郭妙婉赤足踩在脚踏上,脚踏也是一片冰冷。

她打了个哆嗦,眼睫微颤,不受控制地想起她梦魇的时候,黎宵身高腿长,就屈在这上面,躺不了,就坐着睡一夜。

一夜都抓着她的手,挣也挣不开。

郭妙婉高高地仰起头,但还觉得不够高。

她躺在床上,想要逼回眼中的湿意,但是那不听话的水迹,还是顺着眼角落下。

没等落到枕头郭妙婉便拉起被子,将脸盖上了。

她并非不知道黎宵的好意,并非不知道他想要她怎么做。

她只是不需要,她不需要这样好意,改变她一贯的处事和生活方式,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奢望来。

已经来不及了,她早已经没法回头了。

她如果不再锋利,那她宁可折断,也不想被收入刀鞘,永远面对暗无天日。

郭妙婉怕极了暗无天日,她不想回到那个噩梦之中,便只能在刀尖之上行走。她流血还是被穿透,从没有觉得疼,黎宵何必来替她疼,何必偏要拉她下来?

他不会懂,她真的下来了,她存在的意义,就会变得和当初失踪的时候一样,无关紧要。

弹幕很多已经放弃离开了,因为这个世界,很显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郭妙婉根本无法改造,连系统也对她再次评估之后,不再出声劝告。

只等着一个多月之后,按照改造规则抹杀掉宿主,然后去往下一个世界。

郭妙婉脑中终于清静下来了,她的身边也清静下来了。

黎宵不再缠着她来当值,他回了自己家。

刑部那几位冒犯皇族的公子,最后处罚都不轻,关起来的还有发配外省的,带头的元啸永直接革职,被他父亲揍得丢了半条命。

而黎远山回到了朝中,在上朝的半月之后,黎宵被重新任命为皇城的护城卫统领。

日子似乎突然就像被大手拨动的时钟,转眼便到了十一月末。

天气彻底冷下来了,这几日的工夫,便下了两场大雪。

步入十二月便是临近年关,城中的商铺都开始提前挂红灯笼。

黎宵骑着繁花带着属下巡街,一身的软甲衬着他腰背笔挺。劲装夹了绵,本来该是看着壮了一圈的,但他看上去和他的属下们相比,宛如在穿单衣。

下巴弧度越发锋利,整日不苟言笑,昔日交好的朋友想要再朝着他凑上来,却屡屡被他的冷脸吓退。

公主府已经在准备大婚事宜,因为在开北国,驸马是公主的附庸,是入赘。

因此黎家不用准备什么,但公主府屡屡派人和黎家商议成婚具体事宜,黎宵却一次都没有露面过,每每父母亲问起,他便说忙。

家人自然都知道他是怎么了,连两个嫂子都料到了这种结局。

郭妙婉怎么可能真的喜欢黎宵?

不过是将话敞开了同他说了,他便成了这样。

就是不知道要多久,黎宵才能从这场分明是牵制,是黎家同陛下的交易的婚事当中,回过神来。

距离郭妙婉被抹杀的日子还剩下十天,和黎宵成婚的日子定在十二月十二,而婚期的前两天,便是她的死期。

直播弹幕上的人都跑的没剩两个,系统也彻底处于半死机的状态,开始寻找下一个绑定改造的人。

这一次他要精挑细选,决不能再碰到郭妙婉这种,否则改造失败的几率太高了,会让它受到惩罚。

郭妙婉病了。

虽然系统是一个来自星历三千年的高科技,但是它抹杀人的手段也并非让人猝然死去。而是在不影响这个世界运转的前提下,让改造失败的宿主用最寻常的方式死去。

所以郭妙婉会在十天之后死于疾病。

但是郭妙婉却并没有任何将死之人的颓败,她病着,咳着,但是这不碍着她寻欢作乐。

她知道自己要死,将所有药物都倒掉,每天衣衫不整地窝在雅雪阁,等待自己的死期到来。

她整个人甚至是平和的,好像那些刺和锋芒,都从她身上被剔除了。

她给辛鹅和甘芙安排好了去处,甚至给烟蓝赎身并且暗中在其他的城镇置办了宅邸。

跟着她的人都得了不少的好处,然后她“身染恶疾命不久矣”的事情,也因为这些异常举动,不声不响地传出去了。

甚至她在接人来陪的时候,除了烟蓝和小玉珏,其他人都借口不来了。

应该是怕染上“恶疾”。

“死也会传染吗?他们真是……啧。”她还未倒就开始体会众口铄金,也快要提前体会到了黎宵说的,不得好死。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曾经做下的事情的报应。

“不要找烟蓝和小玉珏了,可以通知他们尽快收拾了东西,在年前离开这里。”

她的人,她只要死了,就护不住了。

黎宵那天说的话,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对的,她若势落,落井下石之人多不胜数。

连跟过她的人也会被连累,那些不肯来的,应是寻到了人护着,倒也是好事。

郭妙婉醉醺醺地笑,也不发火,只是平静地将辛鹅和甘芙打发了,一个人呆着。

皇帝派人来过几次,太医一日好几次地来,连太子都亲自登门。

不过她的病症看上去并不严重,只是吃什么药都不会好罢了。

系统不吭声了,她反倒有事没事地找系统说话。

“你找宿主都怎么找?我看人挺准的。你不如给我看看,我帮你指点指点,我知道什么样的人还有救,什么样的人无可救药。”

系统想说你自己都无可救药了,你还能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