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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裴府,会客厅。

昭阳不是头一次来表哥府中,却?是第一次觉得坐立不安。

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昭阳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在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时,她倏地?站起来,迎上去:

“表哥。”

裴初愠掀眼看向她,他眼底神情淡淡,让昭阳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

人人都说昭阳郡主和?裴阁老关?系亲近,是唯一能在公开场合和?裴阁老表示亲昵的人,但昭阳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其实她是害怕表哥的。

说起来颇为可?笑,在十二岁前,她和?表哥其实一点都不熟悉。

年少时,她只有个模糊的概念,她有一位嫁入裴府的姨母,即使她父王是当?今王爷,也不抵对方贵重?,母妃提起姨母时神情总是很复杂。

但说到底,那?时的贤王府和?裴府还是经常联络往来。

不包括她,她年少学习规矩、学习礼仪,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太多太多,对这位表哥只在每年年终时匆匆见上一面。

两人几乎从未说过话。

后来裴府出事,卫氏也被连累,昭阳到现在都说不清裴府究竟是因何一朝见坍塌,贤王府明哲保身,又是皇亲国?戚,才没有从中受到牵连。

昭阳记得那?段时间母妃格外沉默,后来才有点郁郁寡欢。

表哥是那?场祸事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有一段时间格外落魄,昭阳见过那?时候的表哥,只是表哥不知道。

她和?母妃从宫中参加宴会回来,她和?母妃在一辆马车中,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表哥,他这样?的人再是落魄也叫人从他身上移不开视线,他很是从容,只是当?时京城看不惯他的人太多了,她和?母妃撞见的就?是有个世家子?弟在刁难他。

昭阳当?时看了看母妃,母妃却?只是冷眼旁观表哥被折辱,后来马车从表哥面前经过。

贤王府的马车特征很是明显,昭阳知道表哥肯定认出了府中的马车,他只是远远地?投来了一眼,见马车中无动于衷,他就?再未看过来。

她至今都记得母妃那?时说的话: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皇子?遇见他有时都要给他让路。”

昭阳没说话,也不知道母妃想要表达什么。

不止如?此,昭阳也不懂先帝在做什么,斩草不除根,或许是想起了当?年裴氏和?他一起征战沙场情谊?昭阳不知道,但先帝留下了表哥,或许因愧疚,在知道表哥的处境后,他对表哥格外看重?和?优待。

这才有了后来的裴阁老。

贤王府对表哥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在她十二岁那?年,表哥生辰,母妃忽然让人给裴府送去了生辰礼。

后来就?有了贤王妃是表哥在世唯一的亲人——这种说法。

昭阳其实知道这种流言是谁传出去的,但受益者是她和?贤王府,她什么都没说,表哥也没有阻拦。

也是从那?时,她和?表哥逐渐熟悉了起来,也不算熟悉,是她借着表哥的威势狐假虎威。

在十二岁后,整个京城的人都要对她颇为恭敬,要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昭阳郡主。

昭阳记得表哥的好,但她也记得当?年先帝驾崩时,皇宫中的血流成河,当?今圣上是表哥一手推上去的,不容置喙,先帝膝下一共十九个长成的皇子?,最终只活了当?今圣上。

昭阳至今不敢忘那?日的尸横遍野,也因此,或许是趋吉避凶,她对表哥近乎言听计从。

所以在察觉到表哥对姜姒妗的心意时,即使姜姒妗已经嫁人为妇,她依旧邀请姜姒妗做客;所以在知道母妃要给表哥说亲时,她知晓表哥不可?能愿意,才会不停地?游说母妃放弃。

“你来做什么?”

裴初愠越过她进了会客厅,他语气不咸不淡,昭阳却?是习以为常,她回了神,有点恹恹地?耷拉下眼皮,她些许迟疑道:

“表哥,我听府中的人说,母妃想见见姜姑娘。”在见了陈婉柔后。

得了消息,昭阳就?来和?表哥通风报信了,她发现她根本阻止不了母妃,既然如?此,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独善其身。

果然,她话落后,表哥眼底就?冷了下来,昭阳心底苦笑,表哥果然知道母妃都做了什么。

她低下头,藏住有点紧促的呼吸。

也就?错过了裴初愠看向她的眼神,裴初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他淡漠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闻言,昭阳犹豫地?要转身,但她总觉得有点不安,她脑海中又响起母妃说的话——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母妃斩钉截铁,在对峙时声嘶力竭,眼底的执拗让人骨子?中发寒:

“他不能有相爱的人!”

昭阳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母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当?她对上表哥的视线时,她才隐隐约约意识到母妃在做什么,没有姜姒妗时,对于表哥来说,感情上的寄托无疑是她们贤王府。

等表哥和?姜姒妗当?真成亲后,贤王府在其中就?变得不足轻重?了。

和?卫氏全族丧命的恨意无关?,和?往日对姨母的嫉妒也无关?,而?是仅仅有关?利益罢了。

想通这一点只在刹那?间,让昭阳呼吸骤然有点急促,她下意识地?转身:

“表哥真的要和?姜姑娘成亲了么?”

昭阳看见表哥抬眼看她,却?没有说话,让昭阳有了一丝侥幸,她对姜姒妗其实谈不上喜和?不喜,她阻拦是母妃是因利益,如?今不着痕迹地?问出这话也是因利益,她试探性地?说:

“我瞧母妃好像不肯罢休。”

她其实很清楚表哥有多重?视母妃,她也下意识地?提出了这一点,却?没有看见卫柏在听见这话时陡然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冷厌。

昭阳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忍住心底不由自主涌上来的惧意,她皱着脸:

“姜姑娘到底是曾经嫁过别人,表哥当?真想好了么?”

她好像真的是在替裴初愠考虑。

裴初愠安静地?等她说完,才问了一句:

“你也觉得她配不上裴夫人这个位置?”

他语气有点过于平静,平静到昭阳有点不安,她的理智在这时倏然回拢,脸色有点白,她握紧了手,若无其事道:“表哥说什么呢,我要真的这样?觉得,当?初也不会给设宴邀请姜姑娘了。”

她刻意提起她当?初做的贡献,指尖刺破了手心,有点黏糊的湿意传来,她敏锐地?察觉到疼意。

裴初愠仿佛没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他不紧不慢地?抬手搭在昭阳肩膀上,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昭阳却?觉得有点不堪负重?,她额头溢出冷汗,忍不住双膝一软,她整个人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但没人在意这一点,没人扶起她,卫柏也只是冷眼看着,裴初愠的手落了个空,自然而?然地?收回来。

好像没有人看见昭阳跪了下来。

昭阳也跪得一动不动,她浑身紧绷僵硬,脊背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姜姒妗只见过表哥温柔的一面,昭阳却?很清楚表哥在京城到底意味着什么,位高权重?者其实总有点即使不说也藏在骨子?中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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