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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56)

林家成靠坐在病床上都不敢动的。

他脊背后面的枕头下面, 屁股下面的被褥下面,都是信封啊。

这个说:“……您老要保证身体……”拉着他的手一番慰问, 然后另一只手顺势就塞到隐晦的角落, 他能看见牛皮纸那种黄的黄色信封的一角。

那个说:“……您要放宽心,病养一养就好了……”然后又跟他握手,顺手又塞了一个信封过来,这回是个白色的, 信封的口没封。

一个接着一个的, 就没家空手的。

不用问的,那信封里装着的都是钱。

可更要命的是, 这些人都是谁自己都不认得。他也是没当过领导的嘛,还真就担心, 说这钱塞到自己这里,就不怕他们林局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过来表示了一点小意思过?

林玉珑自己都是懵的, 想抽身出去赶紧给二姐打个电话,可这连个抽身的时间都没有。

还是等到医院来说要再检查了,林玉珑看见了跟自家二姐十分要好的, 那个叫做凤兰的人,“姐啊……”他凑过去低声叫了一声。

凤兰就笑:“是桐的弟弟?”

林玉珑点头, 赶紧道:“麻烦姐给我姐打个电话, 把这边的事大致说一声。”

吓的人一头的冷汗啊。

凤兰应了,“别怕, 都这样。不会有事的。”在医院早就见惯了。

话是这么说的, 但还是专门跑下去一趟, 给林雨桐打了一个电话。自己刚升了CT室的主任,这跟桐到医院检查,跟自己单独说了几分钟的话有大关系。当时她还不解,说有啥要紧的话不能回家去说,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呢。咋在正式场合,倒这么异乎寻常的亲热起来了。等升了主任了,她悟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露出来的意思,这下面一揣摩,她不用开口,就啥事都办了。

她打了电话过去,林雨桐就苦笑:“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平时是前小心万小心,从来不敢沾别人半点的便宜的。这会子呢?”要都回绝了,这就是半点人情都不讲了。

这社会就是个人情社会,要是连一点人情都没有了,谁敢跟你打交道?

凤兰低声道:“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可是看见秘书处的两位大秘,提着果篮点心水果上楼去了。”

两位大秘,是说县W|SHUJI和县Z的秘书,俩秘书出马,这代表的是谁,还不明显吗?

林雨桐有点挠头,这个惊动的范围有点大了,“行吧,随后我过去一趟。”

今儿是别想上班了,再坐在办公室人家就该说装清高,眼里没人了。

到了医院,好些过来看望的尤其是一些属于下属的这一类人,差不多都没走呢。都在王院长的办公室耗着呢。

等林雨桐一进医院的大门,王院长那边就得了消息了,说一群在那里侃大山的,指了指外面,“真神显身了。”

呼啦啦的都起来,出去迎了。

林雨桐一一跟人家握手寒暄,把人都得记在心里。

又专门打发林玉珑在外面订了酒席,只要来的,都请去入席。把大家的脸都得给撑起来。林玉健回来以后,跟林雨桐打了招呼,“咱们晚上连夜走,我先去替你支应去。”

这是再好没有的了。

等病房里只剩下林雨桐林玉珑和林家成三个,林家成才松了一口气,这么靠着坐了大半天,对于腰不好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林玉珑一摸他这后背,都湿了,“疼吧?”

林家成点头又摇头,“吓的不敢疼了。出院!赶紧出院!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呆着吧。”别说麻烦人家破费,就是对自己而言,这滋味也不好受。真不是很希望这些人来看望的。

把人扶的躺平了,又给吃了一次止疼的药。

林家成才指了指身下,“赶紧的,趁着没人,把东西掏出来……”

于是放了一沙发的各种信封。

林雨桐哪里顾得上看,摆摆手,也不能说都收回去,“给了就留着吧。”

当然了,这也是一句客气话。

林家成赶紧摆手,“不要!真不要!叫我回家去就行。”一般人真受不住这个阵仗。

林雨桐从身上另外取了五百块,硬塞给了林玉珑,“到了省城也不能一味的花大哥的钱,你拿着备用。”

这就不用推脱了。

这回的事没谁错谁对,但是不管是林玉珑还是林玉健的处置都是得当的,这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投桃报李,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

最后上省城还是医院用救护车给送的,好吧,送就送吧,总比在县城再继续待下去强些。

晚上到家了,林雨桐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拆这些信封。

一百的,两百的,三百的,只有极个别的是五百的。

别以为送来就不知道这谁是谁的,只要有心就都能知道。

因为每个信封里,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个张纸。这纸呢,又是单位上的办公用纸,哪个单位哪个单位,纸上就印着呢。要是一个单位来几个人,这又该怎么判断呢?也简单,看字迹。

纸条上会写上一些祝福语,祝谁谁谁早日康复,身体健康之类的话。虽然都矜持的没有署名,但这字迹,总是掩盖不了的。

在这一个圈子里混的,尤其是一个系统的,经常公文来往的这些,咋会认不出来嘛。

把这一张张字条都收好,然后给角码上写上信封里的钱数,这才敢把钱往一块拢。

把纸条装订成册之后,一清点钱数,好家伙,好几千呢。

如今是五千就能买一辆私家车的年月,这好几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该咋办呢?

这钱绝对不能收的。

借着去省城开会的机会,抽空去了一趟红十字会,然后将这钱都捐出去。

又把凭条复印了几份,把原件收好。

回了县城的第一件事,先去J委,说明了情况。按规定,这得做谈话记录的,之后会入档。林雨桐把事情都说了,又把最后的钱的去向说明白,将复印件递交上去,这事就算是处理完了。

这样的事情是要保密的。是必须遵守保密原则的。

没传出去,也就没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县里的领导,这知道林雨桐和四爷不缺那点钱。

她是带着小礼物,汇报工作,顺带的把小丝巾巧克力这些礼物送过去,并表示了也一翻感谢。

折腾的林雨桐精疲力尽,这事大面上才算是交代过去了。

可私底下,这事并没完。

人家送了人情,自己就得还人情,这都是债。

这不,才缓了两口气,这收债的就上门了。

先来的是王院长,这位年过五十,可也是雄心不改啊。

这位是想从医院跳出来,比如调到局里之类的地方,哪怕是平调也行。

也是!这个年纪,在县医院做院长,这就算是做到最高处了,往上走的路已经没有了。除非是另辟蹊径。

可这谈何容易?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对年长偏职位又低一些的人,林雨桐的先肯定:“能这么想,就好。你的业务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可惜医院少了一位这么优秀的院长啊。”

本就不是熟悉的关系,工作上的关系嘛,说不了什么亲近的话,只能打着官腔应付。

反正是两个人坐着相互吹捧了半晚上,林雨桐把人打发了,对方也很满意,觉得这个年轻的林局,说话办事都很讲究。

可送走人了,林雨桐愁了。这事可不好办?

这人员调动,那是组织部门的事。当然了,自己要是张口要谁,人家会多几分考量就是了。

把这记在一边。过了两天,又来人了。

这会是邮电局的一位副局,为的是安排他家的闺女。

她闺女如今是村里那种类似于李芬芳那样的卫生员,也就是赤脚医生,想在医院给她家闺女找一份铁饭碗。这不是就找到自己这边了吗?

这为没提林家成,想来也是知道林家的事的。

医术不过关,我傻了才把你放医院去。

但却没回绝,“这样……卫生局下属的企业,你也听说了吧。这样,要不先叫孩子过去上班,先在厂里做一些后勤工作,等将来,在局内部,我好给调整工作。”

听起来,就是调到卫生局做后勤工作。收发个报纸啥的,事业编制,这还不是一样的铁饭碗。比起医院来说,还不用担风险。这医院不管是医生和护士,哪怕是出一点错,这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这位这么一想,好像这个安排更合理一样。而且放在人家卫生局内部,这将来调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很高兴的走了。

小老太在里面听着,都能听出来自家孙女那话就是个活扣。两口子在家常说,这企业迟早得从卫生局剥离出去。那这进了企业,将来肯定是到不了事业单位的。只说是调整,啥时候调整,这都没一个准。再说了,自家孙女将来还能一直在卫生局耗着。一调走,还怎么调整?

不过这些人,心里是不知道这事的。只觉得这事业和企业,这会子是一码事。

这边想进事业单位的,还有卫生局内部的想从事业单位去企业单位的。不知道听谁说企业单位挣的更多,就有点动心。完全没有意识到,有时候这是调出去容易调回来难。

拉拉杂杂的,天天晚上回来都有人拜访。

但有些面子还是不能不给的。毕竟林雨桐出门也要人家给个面子的。

比如村上谁家谁家要生孩子,结果计生办查的严嘛。人家找来了,说想想办法,不然没活路了。赖在家里非不走,林雨桐就得跟医院打个招呼,开个什么病历出来,证明确实不能打胎。然后再跟人家计生办的求情说话。

人家给咱办了事了,自己是不是得还人家点人情啊。

对方的人情要的大,说是儿子中专毕业了,安排到乡镇上了。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在乡镇上呆,想回县城。

这意思林雨桐懂了,这是想进招商局。

林雨桐给记下来,回来跟四爷商量看这事该怎么办?

反正是家里出了点事吧,这人情是越走越密集,跟陷在人情大网里似的。

林玉玲带着自家种的红薯专门的来了一趟,“爸在省城挺好的,有大哥照看呢。玉龙都回来了。”

今儿周末,林雨桐在家,见她来了就笑着让进来叫坐,“好着就好,姐还说要去省城看看,我看要不就算了,等爸回来叫姐过去看也是一样的。”林家成病了,林玉珑给英子说了,这不是恰好又赶上下雨了吗?英子说等天晴了再来,结果不是又去了省城嘛。后来也来,林雨桐说不在县城,英子就说那算了,干脆就不看去了。事实上也确实没啥可揪心的。没感情,这事勉强不来。如今林玉玲说了,那林雨桐自然是要替亲姐姐说句话的。等人回来在去瞧瞧就行了。

林玉玲就点头,“别跟着跑了,去了也是折腾。大哥请了人照看,不用操心。”

这话题就这么岔过去了,林雨桐就说那框里的红薯:“这么沉的东西你咋带来的?”

两筐子红薯呢,七八十斤是有的。

“下了车自己挑来的。”林玉玲不跟以前一样了,如今成了地道的农家媳妇。最初嫁过去下地的时候还哭呢,觉得下地把她的鞋给弄脏了。这几年下来,孩子都添了两个了,也没那些穷讲究了。

她家的日子过的不错。老公公有退休工资,她家的大伯子小姑子的都是在外面有稳定工作的。差不多是年年补贴。家里过日子的钱压根就轮不到他们两口子出,反倒是地里的收入全都是两口子收着。

当然了,邓春花就那么在炕上躺着呢。家里又没个女人拆洗。这些活肯定都得林玉玲隔三差五的过去帮着拾掇。可能多多少少的,还得贴补点钱进去。

知道这次的事情,她爸能舒舒服服的到省城,是自己帮忙了。她这是心里过意不去,过来走动走动。

人情辛苦弄来了,不管稀罕不稀罕,都得表现的稀罕,“清宁跟她爸去京城了,说好的一星期,如今都半月了也不见回来。她最爱吃这个,看见了可该高兴了。以前都是姐跟二哥在果园的地垄上套种,今年还没见送来,也不知道种了没。你送来了刚好,这东西放好了,能吃到明年开春。”

家里是修了一个地窖的。

人家稀罕,这辛苦就算没白费,“自家种的,今年远着水渠的几分地一点水都浇上,旱地里的红薯,味道好,又甜又粉。”

进来梳洗了,在沙发上坐了,林玉玲才说:“我这是心里有事,也不知道该跟谁商量。来跟二姐说一声,您给听听……”

“啥事?”林雨桐真不知道。

拿了香蕉剥了递过去,“你慢慢说,别着急。”

“爸在省城,爹娘都叫大哥顺便给接走了。”林玉玲说的是大房的瞎子爹和娘,“不跟大哥住,在省城给另外买了房子。老两口自己住呢。”

这也好,不跟儿媳妇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就没那么多矛盾。

林玉玲就说,“娘这一走吧,我就少了个主心骨,啥事都每个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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