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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茸去后, 秋玲如愿以偿地进了内殿伺候,见皇上来了,连忙拿出殿内最贵重的茶叶冲泡。

卢才人有孕, 殿内的茶叶几乎都被收进了库房, 秋玲好一顿寻找, 她这般积极, 卢才人瞧在眼底,心情颇有点复杂,她知道这是应该的,但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抑着情绪, 卢才人又想起云姒, 殿内不见云姒身影,她不觉得云姒会不知道圣驾到了,总归是在避嫌。

卢才人又一阵不自在,也没在谈垣初面前提起, 含糊略过:

“只一个奴才罢了,不值当提。”

云姒不知道殿内情况, 等回到厢房,她只觉得心有余悸,一想到只是一墙之隔, 卢才人在殿内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却是在外携着她的下颌的情景会被人瞧了去, 云姒就一阵头疼, 她额头抵着门, 闷闷地磕了几下。

“咚咚咚——”

敲门声陡然响起, 云姒被惊醒, 她站直了身子, 镇定地问:“谁?”

“云姒姑娘,是奴才,皇上让奴才给姑娘送药来。”

听出了许公公的声音,云姒快速对着铜镜觑了一眼,她刚才的举动没留下痕迹,额头上一片干净,没有留下红印,她才从容地开门,许顺福站在门外,手中握着一个青玉色药瓶。

云姒意识到什么,美人颈稍垂,耳畔飘上一抹海棠嫣红,她声音轻细:“多谢许公公。”

许顺福心底啧了声,越发觉得云姒姑娘不得了,他琢磨着皇上对云姒姑娘的态度,总觉得她要不了多久就能变个身份。

毕竟,皇上可不是多么有耐心的人。

御前赏赐下来的药自然是顶顶好的,云姒原先用的比不上,她没有傻傻地把药藏着,而是直接用上,擦净脸后,云姒坐在铜镜前,薄薄的一层霜膏涂上脸颊,铜镜中的女子眸眼轻颤,其实一巴掌只是疼在当时,后续倒不觉得疼了。

但谈垣初让她涂药,云姒也舍得小题大做。

至于谈垣初话中隐晦的暗示,云姒只当听不懂,她故意勾着谈垣初,这一点,她和谈垣初都心知肚明,恰好谈垣初对她正有心思,也乐得陪她玩这把戏,而她倚仗的不过是一张脸皮子,谈垣初故意在话中戏谑她,才有了云姒转头就走的一幕。

也正因此,云姒才更明白这条路会走得如履薄冰。

那本身就是一位薄凉的主,卢才人怀着皇嗣都得不到他的重视和宽容,遑论她一个凭着姿色勾住他几分心神的人?

这世间总不会缺美色的,尤其是皇宫,宫中时常进新人,一个比一个貌美鲜嫩,她若因此自得,谁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在厢房内等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云姒才肯踏出厢房,游廊上半枝莲一簇簇地往上冒,她慢悠悠地一点也不着急,她猜得到卢才人的心思,也乐得清闲,她伸手折了一朵半枝莲,觉得不若中省殿的海棠花好看。

云姒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

留在中省殿不好吗?刘公公疼她,中省殿上下也敬重她,说难听点,不受宠的妃嫔过得根本不如她。

但总有人会贪心不足,云姒是其中佼佼者,她想过得好点、再好点,爬得高点、再高点,途中再艰难,旁人再如何用异样眼光看她,她都不在意。

一串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云姒蓦然回神,瞧见谈垣初从内殿出来。

珠帘隔着视线,被许顺福恭敬地掀开,云姒看清他眸眼掠过的一抹冷淡,她有点惊疑不定,卢才人又做什么惹恼他了?

不等云姒想清楚,谈垣初忽然朝她走来,云姒吓得一跳,她的一双杏眸瞪圆,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许顺福直接放下手中珠帘,挡住了内殿的视线。

云姒颇有点一言难尽,觉得许顺福不愧是御前的第一人。

云姒躲了躲,藏在柱子后,还没藏好,柱子就被人不耐地敲了敲:“出来。”

云姒有点抽的脑子终于转过弯了,她躲什么?

她探出一点脑袋,谈垣初不知碰到了什么,正在拿帛巾擦着手,细致地将手指一点点擦净,期间他觑向云姒,问得坦然自若:

“你躲什么?”

云姒视线落在他手上,指骨修长,根根分明,被白色的帛巾包裹着,煞是好看。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晚上,谈垣初的手指顺着她脖颈,一点点从脊背探下去,他动作很轻,也不紧不慢,却让她浑身都有点发软,情不自禁地瘫在床榻上。

他什么都没做,又仿若什么都做了。

许顺福跟前忙后,把帛巾很快接走,云姒脑子一抽,也没回答他问题,反而问:

“皇上弄脏手了?”

谈垣初刚擦完手,听了她的话,鬼使神差地垂眸看了眼,手指修长分明,确实不赖。

再见她心虚懊悔地偏开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谈垣初低低嗤笑了声:“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是觉得他会百忙中特意抽出时间来取悦卢才人?

他没那么闲,卢才人也没那个分量让他屈尊。

云姒倏然脊背绷得笔直,她眼睑轻颤,有点面红耳赤:“奴婢什么都没想。”

谈垣初没放过她,眯了眯眼,他记得她是雏儿,那日还没碰到她,她都吓得有点抖,一双杏眸含着水雾看向她,道不清是不是在祈求,但谈垣初难得做了次人,放过了她。

他不客气问:“从哪儿懂得这么多?”

也怪不得,整日钓着人的小伎俩这么多。

云姒笨嘴拙舌地辩解:

“奴婢听不懂。”

谈垣初隐约笑了声,云姒听得耳根一阵阵发麻,她试图转移话题:“皇上是要走了?”

闲庭安静,和宜殿的宫人仿佛不存在,殿内隐约飘来卢才人的声音,这种场合,云姒甚至抬头看谈垣初一眼都不敢。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没那么胆大。

她一身松青襦裙,站在半枝莲前,却是人比花娇,她有点不安,眼睑胡乱颤抖,生怕会抬眼把视线落在他脸上,她靠着墙柱,鞋尖下意识地轻蹭,谈垣初把她细微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忽然出声:

“你是在替你主子问,还是在替你自己问?”

云姒哑声,下一刻她脊背贴住了墙柱,和谈垣初只见了短短几面,但云姒也隐约认识到他的劣根性。

他总喜欢逼她承认她有私心。

云姒郁闷,她转变路线,半是埋怨道:“您明知故问……”

谈垣初口吻淡然:

“朕不知道,想听你亲口说。”

云姒袖中的手攥紧了衣袖,眼前人气定神闲地等待答案,不允许她有任何的含糊其词,她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他不知何时离得她有点近,她被迫仰起头看他,她故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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