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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

云姒站着没动,还是许顺福推了她一把,云姒被推进了殿内,她刚站稳,养心殿的门忽然从外被关上,殿内印着一片暗色,只剩下两侧烛火点起的浅淡光线。

案前,谈垣初平静地坐在那里,案上的奏折堆了一摞,却没一本是翻开的。

云姒站稳,她觑了眼砚台,犹豫着是否要去研磨,刚伸出手,陡然被人拦住,那人握着她的手,抵着手心一点点交缠,面上轻描淡写地问:“你就一点话都没有要和朕说的?”

要真的轻描淡写,他何必要问?

加上他手上的动作,可见他一点都不轻描淡写。

云姒脑子有片刻的糊涂,她不知道谈垣初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她只能含糊不清:

“奴婢不知该说什么。”

幽暗的殿内,谈垣初点头,他抬眼,视线停在女子脸上,直白地问:“怪朕么?”

云姒哑声,她在卢才人小产那日就隐隐料到这种结果,起初她的确着急过,但后来她照顾卢才人都分身乏力,根本没时间想起谈垣初。

但云姒知道这种实话不能说,她轻颤着眼睑,她没说怪也没说不怪,只是轻声道:

“是奴婢自找的。”

谈垣初觉得这句话尤为耳熟,他似乎也这样评价过女子,如今全被女子还了回来。

谈垣初隐约笑了声,他忽然说:

“朕让许顺福去中省殿要人时,你知道许顺福说了什么?”

云姒不解抬眸,美人颈仰起,杏眸被烛火映出一抹灼亮,她穿着松青色襦裙,隐约可见肌肤白皙欺霜赛雪,和一抹单薄襦裙挡不住的红。

云姒只犹豫了一下,就将手递给他。

谈垣初勾唇,眸色很淡又仿佛颇深,他漫不经心地轻缓道:“他说,养心殿内还没有主子娘娘留宿过。”

话音甫落,云姒蓦然瞪圆了杏眸,一抹烧热从脖颈窜上她白皙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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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被调到御前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各宫主子娘娘听见这个消息的反应都不相同。

长春宫,容昭仪指尖划过案桌,刚做好的指甲断了一半,铜芸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容昭仪冷下脸:

“蠢货!”

铜芸低着头,没敢去想娘娘骂的是卢才人还是杨宝林,或者两者都有。

整个殿内噤若寒蝉,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半晌,铜芸想了想,偷觑了眼娘娘的神色,说了件也许能让娘娘高兴的事情:

“听说今日中省殿去了长乐殿一趟。”

容昭仪闭了闭眼,知道这个时候再怒都无济于事,她轻呼出一口气,转而看向铜芸:“哦?”

见状,铜芸心底松了口气,她站起来,掩唇幸灾乐祸笑道:

“她不再是从前得宠的杨婕妤,这待遇规格当然也得降下来,听说,刘公公让人去长乐殿撤了许多越了位份的摆件和奴才。”

杨宝林一直都颇得宠,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

听说闹得很是难看。

岂止是难看,长乐殿内简直乱成一团,刘公公没有亲自去,小融子回了中省殿后,没再被分出去,一直留在中省殿,这次的事情也被刘公公交给了小融子。

小融子在和宜殿待了一年,但卢才人很少带他出宫,他在外人眼中依旧是个生面孔。

小融子领着一堆宫人去了长乐殿,几乎未得通报就闯进了长乐殿,杨宝林本来就得肝疼,听见外面吵闹,直接起身出了内殿。

一见外面情景,当即冷下脸: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

小融子看似恭敬地一拱手:“奴才依着规矩来收东西。”

杨宝林听得一愣,她在宫中一直都是得赏赐,中省殿来长乐殿都是送东西的,每一次对长乐殿的态度也毕恭毕敬。

她少女怀春时就嫁入王府,向来得宠,何时被这人这般下过脸?

杨宝林臊得一张脸通红,又恼又怒,一顿劈头盖脸地斥骂:

“混账玩意,你说什么呢!给我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刘顺安就是这样管教手底下的人的?!”

她再怒,小融子脸上神情也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平静道:“宝林主子,奴才们也是依着规矩行事,还请宝林主子不要为难奴才们。”

小融子对她一点客气都没有,他一直都记得,去年中秋宴时姐姐回来时的狼狈,虽然是被卢才人拖累,但真正下命令让姐姐受了一番苦的人却是杨宝林。

而且,上一次落水,如果不是姐姐命大,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从前不行,如今这笔账自然是要从杨宝林身上讨回来。

杨宝林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小融子没管她,对其余宫人使了个眼神,立即有宫人上前抬东西,他指向什么,下一刻这件东西就被宫人抬走。

规格这两个字在后宫其实很难有定数。

眼见长乐殿要被搬空,仿佛连柱子上的朱玉都要挖走,杨宝林再也忍不住,她直接扑上去:

“放肆,这夜明珠是我晋升婕妤时送来的,我看谁敢动!”

宫人有点犹豫地看向小融子,小融子一点怵意都没有,他面无表情:“宝林主子也知道这是您当初晋升婕妤才有的东西,但现在宝林的身份,再有这夜明珠放在宫中就不合规矩了。”

见他居然真的敢,杨宝林只觉得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她拿起夜明珠就朝小融子砸去:

“狗奴才!”

小融子没躲开,夜明珠直接砸在他额头,眼角瞬间破了一块皮,鲜血直流,殿内瞬间哗然,雅玲也惊呼一声,她惊恐地看向这一幕。

中省殿的宫人也惊呆,等看见小融子额头不断冒着鲜血时,都不禁冷了脸,心底涌上一阵胆寒和怒意。

明知他们是按规矩办事,百般阻挠就算了,居然还敢动手?

她真当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杨婕妤吗?

小融子额角一疼,随即察觉到视线有点模糊,他随意抹了一把血迹,他低头看向手上的殷红,阴冷地看向杨宝林。

他模样可怖,杨宝林一时间当真有些被唬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小融子扯出一抹笑:

“瞧奴才,刚才忘记说了,宝林宫中可不止这些摆件超出了位份,殿内伺候的宫人也是超出了份额,奴才还得撤掉一些宫人。”

宝林的位份只有四个人伺候,其中两个人还是殿内的粗使宫女。

小融子这一趟离开后,长乐殿当真是只剩下了空落落的一座宫殿,杨宝林看着一片狼藉的宫殿,整个人都在发抖:

“欺人太甚!”

甚是欺人的小融子回了中省殿,刘公公见他额角的伤,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小融子没说话,四周宫人添油加醋地把长乐殿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公公一点点冷下脸,他看了眼小融子:

“回去擦药,我记下这件事了。”

坤宁宫中。

皇后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盆栽,消息传到她这里,只得她轻笑一声:

“那宫女是长得不错。”

百枝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让那样容貌的宫女待在御前不是一件好事。

皇后觑了她一眼,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轻慢地摇了摇头:“卢才人不过刚去,皇上就调了那个宫女去御前,你觉得会这么巧?”

百枝听得一愣,半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娘娘是说,那宫女早在半年前就勾引了皇上?”

下一刻,百枝又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答案:“不可能,要真是这样,她怎么可能还在和宜殿做了半年的宫女?”

皇后剪断了一根花枝,轻描淡写:

“谁知道呢。”

百枝倏然噤声,知道娘娘心中早有决断,她犹豫许久,才敢又出声:“既然娘娘觉得那宫女和皇上早有了首尾,为何不阻止那宫女去御前?”

皇后娘娘放下了剪刀,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笨,她情绪淡了下来:

“时隔半年,皇上还能记得她,本宫拦和不拦有什么区别?”

皇上真的想要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岂是旁人能拦得住?

闻言,百枝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她悻悻道:“那娘娘,我们要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吗?”

皇上惯来薄情,对后宫看似不着调其实一直都很有分寸,这还是头一次皇上主动看上一位宫女。

百枝难免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这满宫的后妃挑选,皇上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从前是先帝和太后娘娘替皇上操心,后来登基后,选秀是全权交由皇后娘娘操办。

也因此,云姒尤为显得特殊了一点。

皇后进了殿内,殿内宫人安静地低垂着头,四处染着淡淡的檀香,白色烟雾袅袅升起,香味宜人,很快,有宫人呈上了茶水,她端起来抿了一口,淡淡茶香蔓延口腔,她舒心地松了松眉眼,对百枝的不安不置可否,她漫不经心道:

“难得皇上喜欢,让他尽兴就是。”

百枝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哑声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皇后也不耐再回答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蠢。

她在意的是:“你刚才说,永宁宫也给中省殿送过消息?”

百枝回神,忙忙点头。

皇后轻挑眉,勾了下唇:

“这就有意思了。”

百枝不解地看向她,皇后放下杯盏,轻缓道:“这个宫女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咱们不问世事的静妃娘娘也动了心思呢?”

百枝犹豫地回答:

“她长得好看?”

皇后觑了她一眼,恹恹地垂下眼,懒得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