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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费半年时间的选秀, 只选了两个新妃,新妃位份的圣旨很快拟好,位份皆是宝林, 半点心思没费。

肉眼可见地敷衍。

这般结果, 本该是会有人觉得不满的, 但偏偏殿选时皇上和熙修容的那番对话也传了出去, 一时间,朝堂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对选秀结果有半点异议。

朝中官员能爬到早朝觐见的位置,各个都有颗玲珑心, 哪里还不知道那番话看似是在和熙修容说, 实则是暗暗警告他们。

——应下选秀一事已经给了他们脸面,若再是得寸进尺,他也不吝啬翻脸。

两位新妃从顺贞门进了宫廷,位份太低, 压根没在宫中掀起什么波浪,后宫妃嫔闻言, 都不由觉得呐呐,选秀一事闹得声势浩荡,结果却如此潦草, 让人颇觉得无言以对。

坤宁宫中迎来许久不见的客人。

皇后娘娘被百枝扶着靠坐在床头, 云姒腹部高挺, 让人看得有点心惊胆战, 皇后摇头看向她:

“你不在宫中待产, 跑出来作甚?”

云姒见娘娘脸色比那日好了许多, 轻声:“许久不见娘娘, 想来和娘娘说说话。”

实际上, 是她觉得殿选那日发生的事情让她颇觉得目瞪口呆,一心腹诽却不知该和谁说。

而且,她也终于反应过来那日百枝的话似乎另有含义,而非是她原以为的意思。

云姒先问了一下皇后娘娘身体状况,细细看过娘娘脸色:

“娘娘觉得身体如何?”

皇后低笑:“皇上只差将太医院的补药都搬进坤宁宫了,本宫再没有一点气色,岂不是对不住太医院众人的努力?”

话音甫落,皇后就呛咳了一声,但不似往日严重,只是嗓子残余了些痒意,她给了云姒一个准信:

“你待产那日,本宫应该是能去给你坐镇。”

云姒细算了一下时间,那倒是没几日了,心底估摸着请安时间也差不多能恢复了。

只有一点,也不知娘娘这所谓病好,成撑多长时间。

但这些不该云姒过问,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百枝,轻声问:“臣妾对那日百枝姑娘的话有些不解,还请娘娘给臣妾解惑。”

她三言两语将那日百枝的话阐述出来。

皇后见女子杏眸中藏着迟疑,心底了然,其实女子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不敢信,皇后忽然低笑着摇头:“熙修容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云姒些许不自在。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她来问皇后娘娘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好,但这宫中,她也不知道该去和谁说。

说得挺好笑的,她觊觎着皇后的位置,偏偏这后宫妃嫔中,她也能相信皇后娘娘一人。

甚至,静妃娘娘在她这里,信誉都是比不得皇后的。

在殿内安静时,皇后忽然抬手轻轻碰了碰云姒的小腹,云姒迟疑了一下,没拦住皇后,任由她的抚摸,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恍惚,她轻声:

“别着急,等你诞下皇儿,一切都会有答案了。”

云姒恭敬地离开了坤宁宫,这一趟,她不是没有收获。

皇后看似什么都没说,却是暗示了她答案。

云姒心底涌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一直都知道谈垣初和寻常人不一样,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谈垣初居然会想要不再选秀。

让她觉得不真切,甚至有点荒诞。

她在想这件事,也有人在问谈垣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慈宁宫中,太后看见谈垣初进来时,一点都不意外,她让张嬷嬷备了茶水,见谈垣初坐在了她对面。

她原本正在和张嬷嬷手谈,棋局很乱,被谈垣初挥落,重新摆好:

“儿臣陪母后下一局。”

太后有点不情不愿,她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下棋不过是觉得乐趣,但这点不情愿在看见谈垣初眉眼间的神色时散去,她摇头:

“我要黑子。”

谈垣初隐约地低笑了一声,耸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先手拱手让给她。

张嬷嬷奉了茶水后,和许顺福领着宫人退了出去,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对母子是有话要谈。

太后垂眸看着棋盘,仿佛专心致志,但话中却不是这样:

“当真不想再要选秀了?”

非是没有过先例,哪怕是先帝,后期时对选秀一事也不是很热衷。

谈垣初淡定地落下棋子,不紧不慢地应声:“人一多就会出乱。”

不论是后妃,还是皇嗣。

这个位置只有一个,少不得争抢,皇子一旦多了,谁都知道到时会有一阵腥风血雨。

谈垣初经历过争储,父皇替他铺路,他也足够心狠手辣,父皇膝下十五个皇子,如今活下来的只有他和十三弟。

甚至,十三弟能活,也是因娘胎中带出来的病根。

一张挺好的彰显他仁慈的牌。

人人皆道皇室无情,但诸位皇子也是一同在皇子所长大,亲自手刃血脉亲人到底是何感受,谈垣初不会也不想和人言。

谈垣初是重视皇嗣,但自有了皇长子后,其实谈垣初对后宫女子是否能有孕都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有,能生下来,他会庇护。

但没有,也挺好。

谁都不知日后会是什么情景,若真的像他当时一样,倒还不如没有。

太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想起当初先帝后宫不断诞下的皇嗣,眉眼间神情也不由得寡淡了些许。

许久,太后垂下眼眸:

“既然是你的后宫,你想不想选秀自是由你做主。”

他都将态度摆了出来,朝中官员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没给被人阻止他的机会。

如今来和她说,也只是告诉她,一切都是他的决定,若是她心底有意见,也不要发泄在旁人身上。

至于这个旁人是谁,自然就仁者见仁了。

但有一点——

太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她的皇儿早不知何时长大,哪怕坐在她眼前,她也都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她话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如今是喜欢她,但你觉得你会喜欢她到什么时候?”

时过境迁,人都是会变的,况且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尤其人惯是容易喜新厌旧。

太后低声说:“我见过她,是个谨慎聪明的。”

“你如今费尽心思想让她给你回应,给了她这般期望,一旦你日后心意改变,你可有想过让她如何自处?”

若是一开始便没有期望也就罢了,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希望落空。

对此,谈垣初只回答了一句:

“母后,儿臣是个吝啬的人。”

谈垣初再落下一子,遂顿,他轻巧起身,漫不经心道:“是儿臣输了,母后棋艺越发精湛。”

太后垂眸看了眼棋盘。

他运筹帷幄,直到最后,也是悄无声息地让着她,送了她一场好像没有破绽的胜局。

而离开慈宁宫的谈垣初却是让许顺福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一片安静,这个时候的山茶花早就凋谢了,但殿内的盆栽一直摆在那里,未曾更换。

殿内燃着清冷的雪竹香,香炉中不断升起袅袅白烟,唯一坐在殿内的人眉眼情绪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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