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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尤也已经快要束缚不住众人,他的拘魂索上已经有足足几千鬼魂。

大地再度震动不止,诛魔阵上金光猛然全部亮起,将这一方天地映照得亮如白昼。

弓尤带着数千死魂朝着阵外极速冲去,而这些金色的符文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凝成赤金长龙,嘶叫着张着硕大的嘴,朝着阵眼中的凤如青俯冲而下。

弓尤冲出大阵,数千死魂纷纷落下,他将束缚着死魂的拘魂索塞入最近的鬼官手中,便再度冲进阵中。

天地变色,山河破碎,弓尤在半空中将黑袍朝着凤如青甩去,他化身半龙,朝着那赤金色符文龙撞去——

只是反噬之阵已经启动,九真伏魔阵乃是悬云山绝技,祖师爷曾用它封住极寒之渊数万魔兽,反噬之力,又岂是谁能够凭空拦下的。

他被符文腐蚀得从半空坠落在地,浑身焦伤。

遮面的鬼气散去,他一双如鹰般凶戾的双眸露出,死死盯着高台上的凤如青。

他的黑袍乃是冥海鲛人鳞所编,是他母亲亲手为他编制的战袍,可那战袍披在凤如青的身上,却抵挡不住片刻的反噬,瞬间化为飞灰。

而那被弓尤撞偏了一些的金龙,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再度朝着凤如青的方向俯冲下去。

赤金色贯穿凤如青的身体,她甚至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便被抛上半空,目所及皆是一片赤金色。

只第一下比较撕心裂肺,剩下的时间,凤如青的感官便消失了,也不知这符文龙在她残破的身躯中疯狂地撕咬了穿透了几个来回。

总之待到一切停下来的时候,凤如青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她自高台上如破碎的秋叶般落下,身躯薄得已经近乎目不可视。

弓尤从地上爬起来,正欲去接她,却见她停滞在了半空,如水中莲叶般随着清风荡漾。

紧接着九真伏魔阵轰然破碎,连同那不知谁人设下的结界一并分崩离析。

月现星显,虫鸣四起,而天穹之上,一缕金光极速而下,在凤如青即将要消散的本体上环绕,飞针走线一般地将她重新拼凑起来。

竟是如此深厚的功德加身。

弓尤愕然,但随即又了然,将数千该入轮回之鬼救出,这是她应得的功德。

弓尤再度用鬼气将冷峻的眉眼遮盖住,他身上没了黑袍,十分不习惯地转身,朝着他的骨马而去。

凤如青以功德填充了被反噬掉的本体,已经从半空中悄然落在地上。

弓尤命人将被困死魂分批送回黄泉鬼境,将一些神志尚且清楚的,带去他的鬼王殿中候审。

他驱骨马走到凤如青身边,勾勾手指,将她之前脱下的衣袍覆在她的身上,然后转身,驱策骨马奔向虚空门,消失在了这山头。

功德加身,她已然不是邪祟了,虽然还不是人、亦不是鬼、更不是魔,却不归他收了。

万籁寂静片刻,紧接着又有飞虫在这新出现的领地上肆虐。

飞霞山上,除了残破的山体,崩散的石台,再也没有了任何被拘住不能往生的死魂。

凤如青并没有在地上躺很久,她很快便恢复了意识,从地上猛地坐起来。

她环顾四周,清风拂过脸颊,若不是她身边便是崩散的阵眼石台,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凤如青迟疑片刻,低头看自己的手,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她的本体凝实得很,没有一丁点的残破之相。

难不成现在连九真伏魔阵都治不住她了?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被符龙腐蚀的那种感觉……

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胡拼乱凑的,凤如青索性也不去想了,那些死魂想必是被鬼王带走了。

她穿好袍子,从地上爬起来,再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极速朝着山下跑去。

既然这件事解决了,她须得赶快去找她的小公子。

太后之歹毒难以想象,若是这山中之阵,当真是她令人所设,她身边必然有悬云山的大能弟子助纣为虐,她得尽快弄清楚!

凤如青脚下生风,极速朝着皇城的方向飞掠。

而大阵已破,结界亦碎,死魂现世,天道的功德已经赐下,天罚自然也已经如期而至。

行宫,太后避暑寝殿的偏院,原本正在打坐的修者突然间口吐鲜血。

他睁开眼,眼中惊愕一身而过,但很快,他便呕血不止。

天边阵阵闷雷传来,他温和的眉目上染上焦急,急急朝着殿外跑去,是要通知空云,九真伏魔阵被人破了!

但他才迈出殿门,便被一道自天边而来的惊雷劈在后背,顿时皮开肉绽。

他低低地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但这还不算完,天罚才刚刚开始。

而在设下伏魔阵拘死魂的人正在接受天罚之时,功德加身的凤如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她乘风飘飞,身体简直要融化在半空,她现在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她甚至有种自己能够演变成世间万物的错觉。

黎明之前,她在一处山脚下追上了谭林的队伍。

彼时他们正在同一队截杀的黑衣人凶狠厮杀,凤如青看准时机,钻入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的身体,这人正是护持在白礼身边的人。

“他”持刀站在马车边上,痛痛快快地加入战局,身法诡异无常。虽然并不是杀手的那种出手必取人性命的路子,而是一些悬云山的基础剑法加上胡劈乱砍。

“他”站在车辕之上,没有人,甚至是弩箭,能够再接近这马车三丈之内。

但是截杀之人大概是领了死命而来,个个凶狠不要命。

这更说明皇城中局势不善。

谭林腿上咬伤拖累了他,咬牙苦战,生怕出什么事,便对着守护白礼车架方向的侍卫喊道,“先带人走!”

凤如青正准备寻时机带着她的小公子走人,闻言片刻不迟疑,立即坐在马车车辕,将马的缰绳狠狠一拉,原地调转了方向,风驰电掣地朝着山下冲去。

护持在他们车边上的侍卫也且战且退地纵马跟上,白礼在车内死死地扒住车壁,颠簸中再没了之前的痛苦,掐灭了眼中的期望,又恢复到了先前那副阴郁无生气的样子。

这是随时准备迎接死亡的模样。

然而车速越来越快,山下树木丛生,凤如青全神贯注地操控缰绳,精准躲避掉所有的树木甚至是枝杈。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将身后策马狂追的护卫甩脱。

待终于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凤如青提刀斩断了马鞍和缰绳,辕马脱缰而去。

马车朝着前面栽下去的瞬间,凤如青半身钻进尘埃,抓着白礼的手臂便将人生扯了出来,接着紧紧护在怀中,直接朝着旁边滚下去。

哗啦啦,哐当!

马车撞在不远处树上,又摇摇欲坠地随时要栽落到山崖,凤如青抱着白礼滚入一片浓密的蒿草丛,毫发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