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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绽放间飘散着清香,才近午时,该是一日中暖阳最好的时候,可荣粹殿中气氛却格外压抑。

陈妃顶着皇上的视线心生慌乱,但她好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表面上还端得住,狐疑和不解挂在她眉眼,衬得她格外茫然和无辜。

皇后隐约察觉出端倪,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陈妃,才抬手捏眉,似有些疲倦道:

“好好的探亲日子,这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话落,只听“啪——”一声。

众人视线跟着移过去,一个做工精细的香囊被丢下,恰好就丢在了陈妃的脚边,即使那是罪证,但怎么说也是娘亲的随身物,顾晗脸上稍有些古怪,她差些上前一步将香囊捡起。

在香囊交给皇上前,顾晗就检查过,这香囊上没有什么可以代表娘亲身份的标记,再觑见陈妃惊变的脸色,为了达到目的,顾晗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噤声,她颇有些诧异。

皇上向来不爱管后宫事宜,但今日皇上明显想要自己插手过问此事,她也乐得清闲。

陆煜掀起眼皮子,扫了一圈殿内,但凡接触他视线的妃嫔都堪堪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陆煜很平静地问了一句:

“将后宫争斗闹到朝臣女眷中,你们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世人皆知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后宫牵扯甚多,但后宫争斗仍可以称为家丑。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没什么情绪,却说得一众妃嫔讪得慌,有心的人已经听出皇上的言外之意,大殿内一刹那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顾晗也不例外。

香囊躺在原地,皇上淡漠得近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谋害皇嗣,牵扯两位一品诰命夫人,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话中的罪名顿时砸得人呼吸稍滞,下一刻,众人立刻跪了下来,刘安抹了一把冷汗,偷看了眼皇上如今似乎平静的神情,心中唏嘘。

其实刘安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对皇上也有几分了解。

但这些了解也不足以让他知晓皇上最在乎的是什么,可皇室颜面和皇嗣这两样,绝对是皇上的底线,而今日做手脚的人,明显两个底线都触犯了。

那个香囊仍在陈妃脚边,让陈妃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皇上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的?

陈妃不敢掉以轻心,她心虚,当即皱眉想要离那个香囊远一些,可不等她有动作,就听见皇上问她:

“陈妃觉得今日一事会是谁做的?”

陈妃浑身僵硬,她扯了扯唇角,堪声道:“臣妾不知。”

其实陆煜这一记问话,将顾晗也搞懵了,她忍不住地抬头去看皇上,如今只凭她一面之词,甚至没有什么指向性的证据,皇上就真的怀疑陈妃了?

顾晗不由得去想,在长春轩时,她可有攀咬陈妃?

得出答案,她没有。

她不可能做这么蠢的事情,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肆意攀咬旁人。

顾晗垂下眼睑,一时不知作何情绪,皇上没有因为大皇子包庇陈妃,她心中是松了口气,但难免的,也有些稍许的微妙。

她敢肯定,自她寻来皇上后,皇上就一直和她在一起,期间根本没有时间搜集证据,皇上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认为此事是陈妃所为。

所以,陈妃知晓她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吗?

“不知吗?”

陆煜反问了一句,逼得陈妃额头的冷汗都快出来,如果是别人怀疑她,陈妃还能巧言辩解一番,但怀疑她的是皇上,陈妃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慌乱得不行,却不敢和皇上对持。

陆煜也根本没想过她会如实交代,他抬手,指向被按在地上的芳乐,只简略地说了一个字:

“查。”

陈妃低了低头,顾晗却发现,她神情根本不见慌乱。

顾晗不由得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眼熟,就好似,她那日殿内被下药,最终罪名却只被何修仪顶替一般。

陈妃不慌乱,是因为她有恃无恐,或者说,她早有布局,哪怕事情败露也不可能查到她身上。

顾晗眼眸中稍冷,事情牵扯到娘亲,她不禁有些厌烦,陈妃的确蠢,但她在宫中根基甚多,想要扳倒她谈何容易?

可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任由其余人定罪,顾晗不甘心。

陆煜似有些不耐,他坐在位置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点在椅柄上,沉闷的声响砸得殿内每一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不少人看向顾晗,来时,她们也都得了消息,是长春轩的人先领着太医来了荣粹殿,所以,皇上口中的两位一品诰命夫人,应该就是侯府夫人和太傅府的老夫人了。

可惜,皇上没有将两位诰命夫人牵扯进来的意思,就连老夫人,也在皇上说话前,就被请到了偏殿,所以,她们到现在还云里雾里地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方子不知何时跪在殿门口,他对顾晗无声地说了几个字,顾晗盯着他的口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刘宝林”。

顾晗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当初刘宝林在御花园时推她,背后就有陈妃指使。

可“无意”冲撞上位,和谋害皇嗣,根本不是一回事,刘宝林怎么敢?

还是说刘宝林就这么肯定陈妃不会出事?

顾晗不知,她几不可察地觑了眼刘宝林,果然,在刘安退出去后,刘宝林身子似抖了下,她快速地朝陈妃看了眼。

顾晗收回视线,她跪在地上,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袖子中的手隐晦地动了动,小方子收到暗示,很快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着痕迹地做完一切,顾晗终于垂眸,安静地听着殿内动静。

芳乐行事隐晦,给刘安的调查添加了很多的难度,但只要她有动作,就肯定会有痕迹,荣粹殿的人怕主子出事,皇上会怪罪到她们身上,七嘴八舌地芳乐卖了个彻底:

“芳乐近身伺候主子,按理说,她不用多劳累,但每日的晚膳,不管怎么样,芳乐都会亲自去传。”

“当初顾嫔得了恩典一事,夏巧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告知主子,可说漏嘴的也是芳乐!”

这个宫人话落,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当时奴才心中就纳闷,芳乐平日虽然活泼,但能被主子调到身边伺候,也是个知晓分寸的,怎么会明知主子需要养胎,还刺激主子?”

居心不良这一个罪名已经死死钉在了芳乐身上,芳乐气得头脑发昏,往日中,这些奴才可没少嘴甜地喊她姐姐,就盼着她能在主子面前多美言几句。

顾晗听了半晌,除了知晓芳乐不是个好东西,愣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听出来,许是也知晓她们说的都是废话,有个人很快拍了下脑袋:

“奴婢想起来了!”

“前日芳乐去传晚膳后,主子想喝银耳粥,夏巧姐姐让奴婢跑一趟,按理说,芳乐该是返程了才对,可奴婢快到御膳房时,却在御膳房外遇见也才到的芳乐,那时她好像在和人说话,奴婢觉得古怪,可芳乐是二品宫女,奴婢不敢多问。”

先前宫人们说了那么多,芳乐也只是气恼害怕,直到现在,她才变了脸色。

顾晗将视线看向说话的宫人,前日,这刚好皇后公布探亲的日子,就是不知,宫人看见的和芳乐说话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了?

但让顾晗意外的是,询问那宫人的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后,而是进殿以来就诸事不关心的淑妃,那日阿狸被扔出宫去,她哭得伤心不行,如今却早就调整好了情绪。

淑妃不紧不慢地挑眉:“你可瞧清了那人是谁?”

“奴婢不认得他,但奴婢记得他的脸,只要看见这个人,奴婢一定认得出来!”

顾晗一直观察着陈妃和刘宝林,见刘宝林身子哆嗦了下,她闭了闭眼,几不可察地深呼了一口气。

淑妃问完那一句,就不说话了,皇后瞥了眼皇上,才开口:

“你是自己说,还是让她去认?”

芳乐依旧咬死不承认,皇后懒得搭理她,直接下令,让人带着那个宫女前往各个宫殿认人。

半个时辰后,刘安几乎和那个宫人同时回来的,那个宫人率先跪地道:

“奴婢找到了,那人就是刘宝林身边伺候的小于子!”

刘宝林脸色骤变:“胡说八道!”

宫人吓得一跳,忙忙说:

“奴婢不敢乱说!奴婢亲眼所见芳乐和小于子在御膳房前说了话!”

察觉皇上朝她看来,刘宝林压力骤增,她额头冒了冷汗,替自己辩解:

“皇上!嫔妾和渺美人无冤无仇的,作何要害她?!”

就在这时,顾晗低垂眼睑,看似平静地添了句:“当初刘宝林在御花园冲撞我时,也说的是和我无冤无仇。”

同样的说辞,用两次,就不觉得腻歪吗?

刘宝林被堵得哑声,她抬头看向皇上,果然见皇上脸色冷了些。

淑妃睨了顾晗一眼,她拂了拂衣袖,端撑着下颚,慢条斯理道:“不过刘宝林说得也没错,你和渺美人无冤无仇,哪怕嫉恨她,怕也没那个胆量谋害皇嗣。”

刘宝林连连点头,不等她感激放松,就听淑妃话音一转:

“所以,本宫很好奇,你哪来的胆子?或者说,谁借你的胆子?”

说话时,淑妃眼神朝陈妃轻飘飘地看去,陈妃顿时皱起眉头:“淑妃这是何意?!”

她本就被皇上先前的举动搞得草木皆兵,在听淑妃意有所指的话,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直接质问。

淑妃讶然挑眉,捂唇似不解:

“本宫只是提出一个猜测,陈妃这么急着跳出来作甚?”

话音余末,她还轻拍了拍胸口,娇声道:“忽然这么大声,简直吓坏臣妾了。”

陈妃被她恶心得够呛。

顾晗见状,多看了眼淑妃,不得不说,淑妃这般的确很做作,但只瞧陈妃模样,就知晓陈妃有多憋屈,顾晗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底下的刘宝林僵硬着神情,还在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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