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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近臣都知道,这是给陛下的三皇子留着的位置。

就算他从来没有出现在百官的面前,可是这位“鬼皇子”的尊宠一样不少。

楚琳琅尽了摆风水的义务,便早早退到了殿旁,跟着陶雅姝站在一起,看着陛下率领皇子与臣子礼佛念经。

就在这梵音阵阵声里,突然在靠近大殿的后山,传来一阵骚乱。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布满污渍布衫的人,突兀出现在后山的路口。

虽然皇家的禁卫军及时拦住了他,却堵不住他的嘴。

只听那人张狂大喊:“我是堂堂先皇的儿子,大晋的泰王爷!你们这些鼠辈,怎敢拦我!仁帝!你个昏头小子,居然敢这般对你皇叔!便是当着佛堂面前,你起个誓,你当这皇帝,可问心无愧?当年若不是有本王的帮衬,你缘何能坐稳这位置?你卸磨杀驴,竟然如此对我!你对得起大晋的列祖列宗?难怪老天惩罚,叫你失了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哈哈哈,你居然还将害了你的儿子的罪魁祸首千宠万宠,方良媂在天之灵,永不瞑目!你做了法会也是无用!有你这等昏聩国君,我大晋朝不保夕!朝不保夕!”

他说到这,已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有禁卫军用麻绳勒住了他的嘴,不许他再口出狂言。

不过他喊的这么大声,法坛里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些面面相觑。

废王爷被软禁在这皇寺后山的禁庙里,是公开的秘密。

朝臣们几乎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位曾经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皇叔王爷了。

陛下还真是仁厚,居然让他活着,他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怎么绕开守卫,跑到这里大放厥词来了?

而听了这疯王的话,一旁的静妃娘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偷偷抬头打量着陛下的脸色。

至于皇帝也没想到被囚禁的皇叔竟然闯入了法会。

不过跟被皇叔怒骂的愤怒相比,晋仁帝更在意地是他的那句“将害了你的儿子的罪魁祸首千宠万宠”。

他的目光缓缓飘向了参加法会的一众妃子,其中让他千宠万宠的,并没有几个。

而在这几个妃子里,也都是神色各异……

他又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一众臣子,然后吩咐人叫来司徒晟,低声吩咐道:“他是怎么出来的,去查查,另外……他方才乱喊的疯话是何意思,也问问!”

这个皇叔,在朝中深耕多年,到处都是他的党羽,所以晋仁帝并不放心叫别人来审。

司徒晟领会圣意,立刻转身而去。在转身离开前,他留意到几个人各异的神态,显然方才废王爷的闹场,搅乱了在场几人的心湖静水。

从后山禁庙,到前山的皇寺,路程不算远,但也不近。

平日禁庙都有卫兵把守,被囚禁在里面的人,压根就出不来,更何况泰王平日还带脚镣,更不适合行走在崎岖山路。

不过“凑巧”的是,就在陛下亲临前山皇寺法会这日,看押泰王的禁卫集体吃坏了肚子,便三三两两地在茅厕间来回奔走,以至于最后乱了岗,竟然造成了些许时间的空档,而泰王也许是最近暴瘦的缘故,居然挣脱了变得松散的脚镣,就这么一路幸运地无人阻拦,跑到前山大闹。

他终日被囚禁,见不到外人,如今性情大变,看司徒晟来了,也是张狂大笑:“你怎的又来?怎么?是要对本王用刑不成?”

司徒晟并没有急着问他的话,只是命人拿来了他挣脱的脚镣,仔细看了看,又检查了泰王的脚踝。

那细瘦的脚踝上除了常年禁锢的摩擦痕迹外,并无上下挣脱的痕迹。

所以司徒晟几乎可以断定,是有人拿了钥匙给他解开了脚镣,再原样扣上,伪造成他自己挣脱的样子。

至于禁卫们集体跑肚子,便更好解释,应该是有人下了泻药,刻意给泰王大闹法会创造条件。

如此煞费心机,不是为了行刺,那便是要闹大到陛下的跟前了。

所以司徒晟压根不必让人抬来刑具,只是立在了泰王的对面,淡淡道:“闹了这一场,说吧,你大喊有人谋害皇子是何意?又是什么人帮助你去前山的?”

泰王的眼睛都殷红一片了,低低笑道:“以为我一个人受罪,便全都高枕无忧?我已然活不久了,索性便都给我下水!”

原来泰王的肾病发作,最近都在尿血。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泰王现在巴不得拖更多的人下水。

尤其是当年与他在一条船上的四皇子,从他锒铛入狱那天后,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全然还不如太子照顾地妥帖,看在叔侄一场的情分上给他求医送药。

泰王明白,自己的儿女如今跟着自己受了牵连,发配边疆,将来能不能翻身,是靠不得四皇子他们了。

现在听说老四因为静妃的缘故,重新复宠,那就应该巴不得他这个知道太多的皇叔早死了。

为了自己的儿女,泰王索性倒戈向了太子,也算是用自己不多的时日,给儿女争一份前程。

想到这,他先管司徒晟要了一只蒸鸡,还有一壶好酒,然后一边酌饮,故意凑近道:“陛下一直以为当年三皇子丢失,是先皇后的错失。可是他也不想想,陶皇后的性情最是孤高,怎么可能干出谋害陛下子嗣的事情?这里面,其实……另有隐情,你想知道?再给我添些酒菜来,本王慢慢跟你小子细说……”

那日后山的审问不提,再说前山的法会照常进行。

足足两个时辰的诵经完毕后,所有参加法会之人,惯常都是要留下来食用素斋的。

楚琳琅身为掌灯安人,跟宫里的女官们凑成了一桌。

吃了素斋,再休息一会,还要继续法会。

这持续三日的法会,真的很考验人的体力。

趁着在皇寺的园子里散步休息的功夫,楚琳琅试探地问陶雅姝,是不是去见过夫子?

陶雅姝倒是谈定,只问:“是他告诉你的?”

这便等于变相承认。楚琳琅摇了摇头:“我那日看到了门帘下的绣鞋,猜的。”

见楚琳琅这么说,陶雅姝却笑了笑,坦然问道:“他现在还好吧?”

楚琳琅有些替她担心:“你也太不谨慎了,那条巷子住的人多杂,若是被人认出来,你该如何?另外,你就算关心夫子的伤势,也不该……”

陶雅姝淡定道:“我这辈子,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以后能犯的错也太少。他为了救我受伤,我去照拂一二也是应当的。现在我就算想去看,也去不了了……而且……”

说到这,陶雅姝顿了顿,看向楚琳琅,促狭道:“我跟夫子相处,可比你跟司徒大人清白多了。”

哎呀,楚琳琅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的同窗好友突然冒出这么神来一句。

“你……你胡说什么啊!”

陶雅姝用手点了点楚琳琅的额头:“真欺我年少无知?当初我们在江边遇险的时候,你朝着那大人马前飞奔的样子,不就是见了情郎的激动?还有那司徒大人半夜去你的屋子,难不成是主仆秉烛谈心?我不说破,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

到底是陶家嫡女,就算被人握了把柄,也能不急不缓,施出反制的杀手锏。

不过楚琳琅的确跟司徒大人很不清白。

既然都被陶雅姝不动声色看在眼里,她索性也不抵赖了,只是道:“你跟我可不一样。夫子跟他更是不一样,你可千万别行差走错,酿成大错!”

陶雅姝知道楚琳琅这么说,是实实在在地担心她。

依着她的聪慧,完全可以像自己先前洞察了她和司徒晟的私情那样,暗藏在心底不说。

可楚琳琅偏偏说出来,就是为了劝一劝自己。

陶雅姝领情,却也无限怅惘道:“楚娘子,你知道我是有多羡慕你。你能去做我梦里都不敢想一想的事情。你这辈子,可比我精彩多了!只愿我下辈子,托生成林中的鸟儿,落得自由自在……”

楚琳琅明白陶雅姝对廖静轩未及出口的关切,或者是暧昧。

可惜她是陶家的嫡女,又被家人送入宫里,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都身不由己,就算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也得生生按压下去

想到这,她伸手拉住了陶雅姝的手,小声道:“胡说,什么下辈子?这辈子还没过完呢!我们俩都要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千万不可自怜自艾。”

陶雅姝似乎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可到底还是反握住了好友的手,同样小声道:“好……”

虽然她在姻缘之路上,注定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可人生知己难求,她能得到楚娘子这般,肯为她舍了性命的好友,便是上苍垂帘,怎可不知惜福?

而在此时,在园子里互相拉手低语的女子也映入了身在皇寺高塔上的太子的眼帘。

因为距离太远,太子也听不到自己的小表妹在跟那楚娘子说些什么。

他此时正跟自己心腹手下陈放密语。

“事情办得利索吗?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陈放连忙小声道:“请太子放心,都是隔着人做的,追查不过来。再说人没看住,也都是守卫的事情,又不是什么惊天大案,谁会刨根问底?”

太子听了这才放心点头。

老四母子最是奸猾,让他们耀武扬威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福气到头了!

自从上次他从泰王的嘴里,知道了当年三皇子丢失的隐情之后,他便一路查访,搜集人证。

那泰王也是够有心计的,为了拿捏住静妃,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偷偷暗藏着几个关键证人,虽然花费了些功夫,正好被他找来,妥善利用。

亲近父皇之人,谁不知父皇的心病是什么,若是父皇知道了,当年陷害方良媂丢了孩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爱宠了多年的静妃,该是多么的热闹!

所以他特意挑选了好时候,就在三皇子生辰法会这日,让那泰王出来诈尸!

若是料得不错,此时有人已经心慌得恨不得天塌地陷了吧?

想到这,太子心情愉悦,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