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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陛下将北地的情报侦查从兵司单独隔离出来,不再归太子管辖,而是由陛下亲管。

重新调派了许多情报人手,俨然是往常准备开战前的备军情形。

而那个主张对荆国强硬的司徒晟更是得了陛下的重用,从户部直升枢密院,荣升枢密使,辅佐丞相政务,从一个四品官员,荣升从一品,取代了太子,成为此后主管议和的大臣。

除此以外,与荆国械斗的李成义将军不但没有受罚,反而得了陛下的亲自嘉奖,赏了“忠勇”将军的头衔。

李老将军也接受皇命,统领重兵,调拨军队,朝着北边布防。

从即日起,所有边线城池一律宵禁,对于去北地售卖盐粮的客商更加严苛。

若有私卖粮草者,依照军法斩立决!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愣了,觉得陛下这是昏聩了头脑,押着大晋百年清秋,向强敌挑衅开战啊!

李家父子受了皇命委托,即日开拔前线,驻守北地。

在临行前一天,李成义请司徒晟喝了酒,冲着他抱拳道:“君之前帮我躲过夺命箭,又在陛下面前保下了我,便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待得日后报答!”

司徒晟朝着他却抱拳道:“言重了,你去北地,能守住荆国此后的几轮报复突袭,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大晋的回应,是在荆国人的脸上打了热辣辣的一巴掌,荆国必定要跳起报复。

这也是他与陛下,还有李老将军几次碰面,并且在沙场演示布防后,才做出的决定。

荆国现在粮草不足,又无买粮渠道,不会长线奔袭。

所以,能不能抗住最初的几轮,便是两国博弈的关键。

两头底子略有些发虚的猛兽,就看谁先坚持到最后。若是李家父子不能在边线抗住这第一轮的猛攻,司徒晟这个坚持跟荆国掰手腕的臣子,便要第一个被推出来献祭。

所以司徒晟所言并不夸张。李成义再次冲着司徒晟抱拳,表示绝不负君之所托!

不过陛下做此强硬回应,实在出乎群臣预料。

每日早朝,宛如灵堂,轮番有臣子哭喊,恳请陛下三思,莫要受了奸臣的妖言惑众,拿着一国的国运来赌。

虽然朝堂上反对的浪潮云涌,可民间的喝彩声强烈。

那日荆国使臣被拖拽出驿站,在大晋最繁华的街口挨的板子。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周围的大树上都挂满了人,所有围观的人都是连声叫好,直呼解气。

而随后展开的征兵,进行的也照比往年顺遂不少。

许多热血年轻人听到了边关最近被荆国盗匪厮杀抢掠的事情,都是激昂愤慨,而这荆国使者当街暴死,又被轰撵出境的消息,更振奋人心,如今边关用兵之际,军饷给得也足,自然有人踊跃参军报名。

楚琳琅的店铺离报名参军的兵营很近,最近正是晒红米的节气,中午日头燥热,所以附近商铺的店主,都会给那些兵卒送水解渴。

琳琅也煮了两大桶的绿豆甜汤。毕竟那日她们在店铺里得以脱身,也全赖许多不知名的街坊见义勇为。

除了分发给周围的店铺邻居,琳琅带着夏荷和刚刚养伤痊愈的冬雪还给那些排队等候入伍的义士分发。

正在分碗的空档,一辆马车路过。

那马车里的人撩起车帘,正好看到了楚琳琅巧笑嫣然,正在分发甜汤的情形,脸色不禁晦暗了几分。

车里的人,正是陶慧茹。

她原以为杨毅采纳了自己的计策,就算弄不死这楚琳琅,也会让楚氏在荆国人的手里遭受折辱,名声尽毁,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搞不好,她只能自尽了事。

司徒晟失了心爱的妇人,必定要迁怒荆国时节,到时候,他搅闹了两国议和,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陶慧茹不知杨毅会不会听自己的,一时也是心里忐忑。

那几日她虽在家中,却命人在那街市附近转悠,探看着情形。

万没想到,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运气,竟然在荆国人大闹店铺时,毫发无伤,而那耀武扬威的荆国猛士苛察却在冲突中命丧黄泉。

陶慧茹听说之后,还以为是打探的下人不得力,听错了而已。

可是后来她问起兄长,兄长却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陶慧茹又想,荆国使节意外身亡,后果严重,那楚娘子的店铺就是事发的中心,她这个东家岂能逃脱关系?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在太子跟前进言,暗示这妇人平日的做派就是喜欢用美色勾引男人,是酿成这起意外的罪魁祸首。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在自己的外甥太子跟前搬弄是非,太子就不耐烦地挥手,表示她这种妇人的家长里短,就不要来烦扰他了。

也不看看他眼下满头的官司,哪里有功夫听她那些桃色的绯闻!

然后陶慧茹才知道,陛下压根就没有惩戒杀害苛察之人的意思。

不仅不追责,反而摆出了空前强硬的姿态。

一时间,连那个扬了荆国使臣一脑袋石灰粉的楚琳琅,都被坊间传成了什么勇斗荆国恶霸,救下被调戏侍女的忠勇女子,被人连连赞叹。

陛下也给她发了赏,说她秉性鲁直,乃大晋女儿的本色,没有辜负“新梅安人的封号”……

这还不算,那个原本一直被肱骨之臣排挤的司徒晟,竟然借势迎合陛下的心思,也不知说了什么奉承之言,鼓动陛下出兵,趁机一路又开始往上爬。

当司徒晟的升迁令下达的时候,满朝震惊。

因为这个没什么背景靠山的年轻人升迁得实在是太快了!他居然从四品的户部侍郎,直升入了主管政务与一部分军权的枢密院,做了从一品的枢密使。

从此可以出入陛下的御书房,可以与陛下时时商议国事了。

那枢密院里的臣子,哪一个不是熬碎了骨头,练出了油的老臣才可入内?

这个年纪轻轻的孤臣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如此得陛下器重信任,也是邪门了!

就连父亲国公爷也心事重重,直说一个耍弄口舌的小子,却如此飞升,并非大晋之喜。

如今整个大晋上下,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就连她儿子陶赞,昨天回家也是一脸兴奋,居然嚷嚷着寺庙无趣,他想要投笔从戎,建功立业。

陶赞虽然自幼改姓了陶,可他也知道,自己是武将的后代。自己祖父杨巡的故事,就算在茶楼里也时常听得到。

所以他自觉有武将血脉,怎么甘心让娘亲把他养在寺庙里,成为连耗子都不会抓的猫儿?

陶慧茹听了儿子说些什么要效仿祖父的大逆不道之言,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声嘶力竭地喝住了儿子。告知他,他姓陶!只有外公,没有祖父!

接下来,她又将儿子训了半天,才止住他那年轻狂妄的念头!

陶慧茹自从知道了司徒晟真正的身份之后,真是日夜辗转难以成眠,所以听了儿子那“认祖归宗”之言,也是心里发炸!

她不知道司徒晟潜伏在陛下的身边是何居心,更不知道那苛察的死,杨毅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这两个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陶慧茹原想搞成父子内讧,没想到自己却成了被架在油锅上忧心忡忡的那一位。

陶慧茹一时有些错乱,疑心自己的计谋反而是给了这父子灵感,让他们联合一起来,给陛下演了一出戏。

是她的计谋让司徒晟趁机飞黄腾达……

这怎么不叫陶慧茹暗自咬碎槽牙,背后又是暗自敲着木鱼,诅咒杨毅不得好死!

而且……想到司徒晟是温氏疯妇的儿子,对温氏亏心的陶慧茹好似百爪挠心,肯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

可偏偏这个秘密,得烂在她的肚子里,谁也不能告知。

因为司徒晟这个蚂蚱的另一头,牵着她的儿子陶赞!

就算父亲和兄长,她也不能信任。

不然司徒晟东窗事发,依着父亲的心性,连她这个女儿也会一起割袍断义,撇清干系。

所谓父兄,也压根不会管顾她们孤儿寡母的!

陶慧茹攥着足以让司徒晟倒地不起的秘密,却一时没有找到能下刀子的地方。

正在她冷冷打量楚琳琅时,楚琳琅一抬头,正看见了坐在马车里,表情阴晴不定的陶慧茹。

不过这这位居士看人的眼神不善,楚琳琅干脆走过去,落落大方地冲她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