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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秋时摇头:“周姐姐,这奴才终究是替主忧心,倒也算忠心,这般是否太狠了些?”

周韫抿了口茶水:

“洛妹妹心善,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爷既将管家之权交于本妃,本妃自然要尽到其责。”

言下之意,她在行使管家之权,有你插嘴的份吗?

洛秋时眸光微微暗了一下,抿了抿唇:“是妾身冒失了。”

对周韫和洛秋时的对话,傅昀仿若没听见一般,他只淡淡地看向徐氏:“你还有何话说?”

人是她院中的,玉簪也是她的,几乎人证物证皆在,岂是一两句辩解就可洗清嫌疑的。

徐氏怔怔抬头,咬声:“爷是何意?她不过一个小小婢女,妾身为何要害她?”

傅昀有些不耐。

为何?

他怎知晓?

这后院中想要害人,还需理由吗?

傅昀摩挲了下扳指,事情真相如何,他不在乎,不过死了个奴才罢了。

但此事牵扯到周韫和徐氏,二者选其一洗清嫌疑,傅昀甚至都不需要考虑。

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抿了口茶水的周韫,再抬眸时,眉梢透了些薄凉。

徐氏伺候他多年,对他总有几分了解,看见他望过来的视线,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他就这般舍得?

几年的同榻而眠,还不抵侧妃的半月相伴?

她头脑有些晕,身子轻轻一晃,将要倒下去般。

泠玢连忙抱住她,哭着求饶,一句话惊破沉寂:

“王爷!快请府医啊!主子她有孕在身,经不得这般啊!”

这句话不弱于一道惊雷乍响,傅昀当即拧眉站了起来,冷声:“叫府医。”

话音刚落,周韫手中的杯盏就不慎落地,清脆一声响,茶水怦然溅出,落了几滴在站起身的傅昀身上,瞬间将他心神拉了回来。

他呼吸稍沉,偏过头,就见女子眼睫轻颤,似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傅昀稍顿,有些哑然,不知说些什么。

周韫进府后,除了孟氏进府那日,他一直歇息在锦和苑中,其中藏了几分心思不可知,但的的确确的,他有想过叫周韫生下府中长子。

她有长子,方才能在正妃入府后挺直腰杆。

徐氏有孕在他意料之外,也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想至此,刚得知徐氏有孕的几分讶然和惊喜顿时褪了几分。

周韫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其余人或看向徐氏,或看向周韫,皆是心思各异。

刘氏心中则是叹了口气,怪不得徐氏一丝惊慌都没,原是有恃无恐。

府医很快赶到,徐氏只是心神劳累,但却并无大碍。

傅昀沉着眸:“良娣有孕,先前怎得不报?”

周韫进府后,他就没有去过徐氏的院子,她既有孕,定然是周韫入府前的事,可那日府医诊脉,却并未诊出其有孕。

府医擦着额头的冷汗,哑声说不出话来,徐氏缓缓地睁开眸子,她被人扶着,低声说:“是妾身不让他说的。”

周韫回了神,却一言不发,眸中尽是冷意。

徐氏进府多年,在府中有人脉实属正常,但是府医却不同。

周韫阖了阖眸,又睁开,眸中情绪淡去,心中知晓,这府医是留不得了。

只是她心中还有疑惑。

鸣碎院藏了的秘密就是这个?

单单因此,值得徐氏出手害了条人命?平白惹了爷的不喜。

傅昀敛眸,他没再说什么,只吩咐人将徐氏送回去静养。

待徐氏走后,绥合院只剩一片冷清,和徐氏有孕一比,死了个奴才仿佛也不值得一提了。

周韫率先起身,屈膝垂眸,甚是平淡地说:

“想必爷该是没心思再查下去了,徐氏身弱,爷还是过去看看为好。”

话音甫落,洛秋时差些冷下脸,她攥紧了手心。

甚叫爷还是过去看看为好?

爷去了徐氏那里,莫非还能离开不成?

岂是都忘了今日是她的大婚之夜?

傅昀稍顿,眸光微微一动,还未说话,就听她似乏了,说:“妾身有些倦了,先请告退。”

一句话,将傅昀未尽之言皆数堵了回去,他看着周韫冷得有些发白的脸色,顿了顿,终究是没说出旁话。

周韫冷得身子发颤,一刻钟后,她回到了锦和苑。

时秋担忧地看向她:“主子,徐氏——”

周韫打断她的话:“慎言,徐氏有孕,自有爷操心,和我们无关。”

徐氏有孕虽出乎意料,但周韫倒不如何放在心上,妾身有孕,难堪的是未进府的庄宜穗,关她何事?

再说,周韫敛了敛眸。

怀了就能生下来?生下来就能养成?

日子方长,急甚?

徐氏有孕一事可不急,但有一事却耽搁不得,周韫挥退众人,沉下脸:“送信回府上,我要见姑姑。”

时秋惊讶,却忙点头应下。

她净了净脸,就准备睡下,只不过,她不将徐氏有孕一事放在心上,却不代表旁人也会不在意。

绥合院,洛秋时看着傅昀的背影,眉梢的娇意褪得一干二净。

顶着身后人的视线,她知晓,今日,她脸面是丢尽了,叫人皆看了笑话。

她眸色稍阴冷。

身边婢女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主子?”

洛秋时闭了闭眼,一字一句说:

“我们回去。”

翌日,周韫方得了消息,昨夜里王爷没宿在凝景苑。

周韫挑了挑眉梢,她和洛秋是真的不对付,当下直言:“可算还有件叫人高兴的事。”

她吃着点心,好奇地问:“爷昨日宿在鸣碎院了?”

时春摇头:“没有,爷在鸣碎院待了半个时辰后,就回了前院。”

周韫稍点头,遂后撇了撇嘴,心中道了声可惜。

毕竟昨日事多,爷不去凝景苑尚可有话说,今日可不会再打洛秋时脸了。

夜色浓郁,树影婆娑,一阵冷风吹过,竹叶轻轻晃动传沙沙作响声。

前院。

书房中只点一盏烛灯,光线浅暗,傅昀坐在案桌前,伏案不知在写什么。

张崇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他觑了眼桌上没有热气的茶水,低了低头,躬身回禀:“主子爷,查出了,锦和苑近日并无人靠近过绥合院。”

傅昀持笔的动作一顿,遂平淡地“嗯”了声。

他眼皮子都未掀一下,撂笔而下,身子朝后靠去,半晌才捏起眉心:“香囊之事可有查出?”

张崇迟疑地摇头。

绥合院靠近主院,每日经过的人甚是多,若想彻底查清,哪可能不惊动他人。

傅昀靠着椅背,他手指若有似无地敲在案桌上,沉寂的书房中发出闷闷的轻响声。

张崇额头都快生了冷汗,半晌,傅昀才开口:

“查鸣碎院和秋苑。”

周韫进府后,唯二有龃龉的就是徐氏和方氏二人。

张崇猛地低头,秋苑不过是住了几位侍妾,查就查罢了,但鸣碎院是徐良娣的院子,如今徐良娣有孕在身,爷竟还查?

他在心中将周侧妃的位置朝上提了提。

伺候的人总要眼力劲,主子爷看重谁,你就得敬着谁。

张崇应下后,犹豫了会,说了一句话:

“主子爷,昨日辰时,刘良娣去过锦和苑。”

而他查出的结果中,裘芳园的人经过好几次绥合院,但裘芳园若想去厨房,绥合院是必经之地,叫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裘芳园是否有嫌疑。

傅昀稍顿,眸光微微一动。

他不是对周韫信任,只是依着周韫的性子,她没必要费这般心思对付一个奴才。

后院由她管着,她想处置一个奴才,大可搬到明面上,不知几许法子可叫旁人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半晌,傅昀摇了摇头:

“此事先不用管,将香囊一事查出。”

张崇刚要退出去,他顿了顿:“那铀儿一事?”

傅昀早已垂头伏案,闻言,不过平淡一句:

“井边路滑,有人失足再正常不过。”

若徐氏无孕,他可用徐氏给周韫洗清嫌疑,但如今徐氏有孕,一个奴才还不值当。

张崇讪讪,有片刻觉得寒意刺骨。

相处多年的枕边人说舍就舍,往日爷对徐良娣的偏宠莫非皆是作假不成?

即使爷下了命令,说铀儿是失足落井,但昨日那情形,谁会不猜测是徐良娣所为?

倒是周侧妃,明明香囊牵扯到她,只因爷偏袒,就无一人会怀疑她。

张崇推门出去,抖了抖身子,才抖尽一身寒意而起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