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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作程姑娘的女子一愣,怔怔地看向他,半晌,才堪堪收回视线,低声细声说:“好。”

一举一动,她皆甚为乖巧,也格外听话,不给裴时惹一丝麻烦。

这般作态,叫裴时心中莫名堵着的烦躁,发泄不得。

许久,他堪堪抬起头,看向前方那辆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只刹那,他就垂下眸眼,似有一丝低落。

程安秋放下珠帘时,最后一眼,就看见他这副模样,她颤着眸子收回视线,袖子中的手稍稍捏紧。

心中滑过一丝不甘。

较前方的一辆马车,顾妍坐在其中,她身上披着披风,之前落水,她生了寒症,一丝都受不得凉。

顾妍垂着眸眼,神色清清淡淡地,甚为平静地翻着一本书册。

知婳松了珠帘,从窗户中探回头来,似不忿地撇了撇嘴。

她像是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可觑了一眼自家主子,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倒了杯茶水,将杯盏递给顾妍,低声呸道:“小姐,您怎得这般淡定啊!”

知婳一想起程安秋的作态,就恨不得不忿啐上一句:“那程姑娘也忒不要脸了!明明裴大人不想带她一起,她非要跟着!”

听见知婳骂出脏话时,顾妍就蹙起了细眉,她抬了眸,依旧温柔,却透着股严厉:“够了,诋毁程姑娘的这些话,我不想再听见。”

知媜被她一斥,顿时生了几分委屈。

不待她说些什么,就见顾妍又平静地低下头,将视线落在书本上:“陈姑娘并未得罪你什么,你作甚一直和她过不去?”

自踏上回长安的行程开始,知婳几乎一看见程安秋就生闷气。

知婳哑声,不知自家主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憋着气,说:“她明显是奔着裴大人来的!”

顾妍翻着书本的手稍顿,微微抬起头,平静地问一句:“所以呢?即使如此,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后一个问句似咬得重了些,不知是在问知婳,还是在问谁。

知媜一急:“可是小姐您心悦——”

“够了!”

顾妍拧眉打断她,知婳委屈地低下头,顾妍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日后莫要为难程姑娘。”

顾妍重新敛下眸眼,她说:

“我回长安城,不是为了他。”

只不过是她该回去了,外祖父不是她家,既然不欢迎她,她何必留下讨人嫌。

珠帘外,裴时刚骑着马到窗边,就听见这一句话飘出来,他眸色稍变,握着缰绳的手不着痕迹用了力。

冬恒跟在裴时身后,也听见了这一句。

他心中叹了一声,像是在替自家主子不值,又似在替马车中那人惋惜。

定国公府的嫡女啊。

多显贵的身份。

只可惜,没了父母,只孤身一女子,这身份再贵重,也没甚用了。

即使两情相悦又如何,自家主子明显不死心,顾小姐又没有回应之意,待回了长安城,再有老夫人从中作祟,这事可有的磨呢。

冬恒看了眼自家爷的背影,心中嘀咕,总会有人退一步的。

而这个人是谁……端看谁狠得下心。

不过,冬恒稍回了下头,恰好看见后面那辆马车的帘子刚刚放下,他心中摇头,没一个好相与的。

马车中,程安秋抚了抚自己的肩膀,半垂着头,隐在阴影中,神色不明。

一旁的婢女见此,忙拧眉,担忧地问:

“姑娘,可是伤口又疼了?”

程安秋是孤身遇到裴时的,这名婢女是裴时送来伺候她的。

程安秋轻柔地抿唇笑了下,虚弱却温柔似水:“我没事。”

婢女叹道:“幸好有姑娘,否则大人恐就不得好了,那些难民发了疯,真可怕。”

程安秋觑了眼自己的伤。

是为了救裴时而落下的,当时难民暴动,裴时用不用她救,她不知晓,可这“救命之恩”裴时却不得不背着。

只不过……

程安秋眸子轻颤着,状似无意地说:“悠儿可识得顾姑娘?前些日子初见顾姑娘时,我都不敢和顾姑娘说话。”

说着,她脸上多了分羞涩和不好意思。

悠儿见状,忙点头,不过说起顾妍时,却有些尴尬:“识得,那位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

定国公府?程安秋心中一沉,可觑见悠儿脸色,又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子。

她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

悠儿讪笑着,低声把顾妍的身世皆说了一遍,最后,她说:“姑娘也不必过于小心,姑娘是大人的救命恩人,大人不会放任姑娘不管的,而且,顾姑娘性子也甚是温柔。”

程安秋眸色稍暗,说到底,顾妍也不过一个孤女罢了。

只身份比她显赫得多。

就是这时,悠儿拧着眉,说了一句:“罢了,姑娘还是离顾姑娘远一些吧。”

程安秋一顿,似不解地问:

“这是为何?”

悠儿讪讪:“顾姑娘脾性的确是好,即使得罪了她,也不过得一句温和斥责罢了,可顾姑娘有一好友,却不是什么好惹的。”

悠儿之前跟在裴时身边伺候,对周韫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

先前在一些宴会上,周韫对自家大人的冷嘲热讽,她至今可还记得了。

偏生自家大人理亏,不过即使如此,悠儿心中还是有些替大人抱不平。

大人对不起的是顾姑娘,和周韫有何关系?

程安秋记下这一点,迷茫:“这是何人?”

她模样素净柔美,刻意轻下声音,多了分软哝之意,叫人舍不得拒绝她,悠儿也是如此,也唯恐怕吓到她一般,低下声音说:“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如今的贤王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