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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弗峥拎罐子的那只手,抬起来,指给她看,“你看这个路灯一到晚上亮起来,有多少小飞虫往灯面上撞,趋光趋热,都是正常现象。”

“多一重身份就多一重体验,越往上走,越能看到下面人头攒动。”

“这种人没什么好怕的,你就拿他当鱼缸里张嘴求食的鱼,手边有鱼食,你高兴了就丢一点进去,不高兴就让他们饿着吧。”

“人情往来这种东西,这次不行,人家还会送下一次,你不可能靠拒绝,杜绝所有,现在送礼的比收礼的还要精,知道乱送礼吃力不讨好,还会得罪人。”

“这些分寸让他们去拿捏好了。要是还不确定,你可以问我。”

“以后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大大方方带回家,至于什么人情,难道没有你,我就没有这些人情往来了吗?有我处理,你不用烦心。”

钟弥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夜。

他告诉自己,对于不能脱离的环境,你能做的事更多的掌握话语权。

当时她惶惑万分,低声说不会。

沈弗峥说没关系,我会教你,不会太辛苦的。

此时此刻,她忽然能悟到一点。

虽然全然陌生,但的确谈不上辛苦,好似前路再坎坷,也有人为她填那些沟沟壑壑。

回家途中,路过一家快打烊的花店。

钟弥停住脚步。

“鲜花打折唉,我们买一点回去吧?”

她捋起裙摆,在铁皮花筒前挑了各色玫瑰,店员打包时,钟弥讨来一截丝带,将自己披散的长发低低束起,用纸巾擦汗。

店员一边快速打包,一边跟钟弥说天太热,到六月更热。

钟弥应着声,隔着玻璃门,瞧门口树下男人的背影。

他在接电话。

好像是他小姨打来的。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花瓶,钟弥顺手在花店货架上又挑了两个西洋风的花瓶一起结账。

沈弗峥接完电话进来,抱起一大束潦草打包的鲜花,钟弥提着的纸袋里放着两只花瓶,彼此空余的手还要牵在一处,将最后一截回家的路走完。

回家休整了一会儿,钟弥把花运到门口的垃圾桶边,解开包装袋,准备修枝醒花。

沈弗峥拿一杯冲兑好的蜂蜜柚子茶出来时,钟弥手上的剪子正“哐当”一声掉地,另一只手上,食指指尖冒出一个小红点。

又被花刺扎了。

沈弗峥走近,在她伸手前,先捞起来剪子:“窃玉偷香风流事,色字当头一把刀,这事儿我现在常干,我来吧,你到旁边坐着。”

话说得一本正经,声调平平。

钟弥捧着玻璃杯,臀部挨到小凳子上才反应过来,这话耳熟,是她很久以前,在州市说过的。

那也是一个夜风撩拨的夜晚。

她说的是花。

沈弗峥说的,不一定。

虽然他自己说这事儿他常干,窃玉偷香或有,但真操刀剪花的经验是零,学习能力倒是好,钟弥说怎么修,他很快就悟了。

原来不止运筹帷幄,做苦力活,沈老板也是一把好手。

钟弥吸着凉凉一杯饮料。

舒爽的夜风吹拂,玫瑰香,柠檬味,柚子水,还有眼前的沈弗峥,都叫她觉得惬意。

忽而,有车开过,车灯渐远。

又叫她想起某个夜晚的记忆,她也是和沈弗峥一起待在路边,那会儿她连他名字具体是哪三个字都不确定,她在路边等车被胡葭荔那个渣男前任骚扰。

沈弗峥开一辆跟此时门口停着的一模一样的宝驹,给她解围,送她回家。

临别跟她说,以后找对象眼光好一点。

那时候,他的好心提醒里到底有没有私心呢?

钟弥从水桶里取一支除刺的粉玫瑰,在手里转着。

“沈先生。”

他抬头看过来。

路灯在钟弥身后,柔光散落,映在他眼睛里特别好看,他这样没什么表情,疏疏淡淡时最似完美情人,因眼瞳似镜,任天地辽阔,也只小小地映着自己。

钟弥不自禁露出一点笑,“那回在州市,你叫我下次找对象眼光好一点,你觉得我这次选得怎么样?”

沈弗峥一时忍俊不禁,停了两秒,配合着点头评价:“还不错。”

钟弥笑容绽开,拿着花嗅,皱皱鼻子说:“沈先生好谦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