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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着剑柄,抽剑出鞘,在运起法力操控此剑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之下的魔纹在灼烧着她的掌心,灼烫发疼。

“很好用。”她又骗了他。

这是他给她锻造的第一把剑,就算它不好看,不完美,甚至有些危险,她也愿意完全接受它。

剑与人一样。

浮南紧紧握着剑,她朝阿凇微笑。

阿凇没说话了,他侧过身子,只将浮南自己用的那把铁剑取了过来。

这是最普通的一把剑,没用什么特殊的材料锻造,浮南是自己在怨川尽头捡到它的。

他低眸,将铁剑上锈蚀的痕迹拂开,他看到了藏在剑柄之下最不起眼角落上的锻剑落款。

“亡。”

他早该猜到的,只有一人能将魔域外面的东西带进来。

或许,在这偌大的魔域里,很久之前,她只与他站在同一阵营,其余所有魔族都格格不入,就连她自己,也只能接受他留下的武器。

但,那又如何?

阿凇毫不留情地将手里的残破铁剑投进锻造炉之中,熊熊火舌舔了上来,将这把普通铁剑烫成铁水,那隐秘的“亡”字也熔化了。

她现在还不是用着他亲手锻造出的剑的?

阿凇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身后锻造炉里的火焰已熄了,浮南还在低头端详着他给的剑,唇边含着笑意。

浮南想,她应该给这把剑取一个名字的。

她抬眸问阿凇:“剑叫什么名字?”

阿凇朝着她抬了抬下巴,他说:“这是你的剑。”

“你锻造了它,它应该有个名字。”浮南坚持。

阿凇着实没什么起名天赋——他连给自己起名都不会,在遇见浮南的前半生,他甚至没有名字。

他憋了许久,而后才缓声说道:“。”

阿凇发出了无意义的音节,浮南愣住了,她问:“阿凇,你在说什么?”

他指了指她。

他想要用她的名字来给这把剑命名,苍耳或是浮南,但这两个字,他都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

浮南竟然神奇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她抚摸着剑柄上隐秘的魔纹,问:“叫浮南?”

阿凇点头。

“不要。”浮南冲他笑,“只有我能叫浮南。”

阿凇知道是谁给她起的名字。

他没再说话了。

浮南说:“叫南也行。”

阿凇点头。

“就这样。”浮南将“南”收了起来。

“那我回去了。”浮南发现天色已晚。

阿凇对着她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往前走去,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伞,遮在她的头顶,挡着落雪。

此时,苏一尘派了部下过来对阿凇报告事情,一位魔族部下跑了过来,恭敬行礼:“尊上,苏大人说他那边的事都做完了,问您可不可以让他先回去。”

阿凇点头。

浮南疑惑:“苏先生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他对学宫的工作很积极啊。”

以前经常都是苏一尘陪她加班的。

阿凇问她:“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浮南疑惑。

“今天是魔族的节日。”阿凇说,“你应该什么都知道的。”

“什么节日?”浮南确实没听先生说过这些。

“魔族情人间的日子。”阿凇的声线平静。

浮南惊了:“魔族为什么会这个节日?”

“很久以前,曾有一任魔尊因动了情,在自己的王座上自身焚毁,将整个魔宫都烧了,大火蔓延到整个魔域上层,把许多心生情爱的魔族都带起共振,一起烧了,惹得很多魔族都来看热闹。”阿凇一手执伞,他看向远方的月亮。

“纪念它,不是为了纪念可笑的感情,而是在那一日,死了很多魔族,死亡是狂欢,因此它有纪念意义。”阿凇是彻彻底底的魔族,所以对这些魔族里的风俗了如指掌。

浮南不知道这个节日的原因单纯是……先生自己也不关心这些东西,他从不在意情爱。

阿凇知道这个节日的原因也一言难尽,是前几天郁洲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要过节了,他要带温妍去街上玩,要请假。

“果然是魔族。”浮南轻声应道。

“外面很热闹。”阿凇看向魔宫之外的广袤城市,那里亮起的灯仿佛天上繁星。

“说起来茉茉今天也没出现了,原来偷偷过节去了。”浮南恍然大悟。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问阿凇:“那你要出去看看吗?”

“不。”阿凇答。

“好吧,我想出去看看。”浮南垂下了头。

“陪你。”阿凇说,他方才拒绝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浮南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浮南又笑了,她终于会开他玩笑了:“阿凇,方才不是说不去吗?”

“怕你死了。”阿凇丢下简短的四个字。

浮南含着笑点了点头:“那走吧。”

她与他离开魔宫的时候,看到了苏一尘急匆匆往外跑的身影,他面前闪烁着便携式的通讯阵法,似乎在与谁说话:“我出来了,尊上让我回来了,我这就回去,你们记得把好酒好菜摆上。”

浮南与阿凇一起走入来往的人潮中,街上有许多魔族男女亲昵地相拥,浮南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情感,这只是对原始欲望的追逐。

魔族就是这样的,茉茉也一样,她甚至可以一次带两个。

远远的,茉茉左右手各挽着一位魔族帅哥,朝浮南招了招手——阿凇使用法术,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先是只注意到了她。

“南姑娘,一个人啊,今天过节呢,你快过来,我分一个给你!”茉茉兴奋地朝浮南喊。

她刚说完就注意到了浮南身边又突然出现的身影。

“啊,尊——”茉茉吓得牙齿打颤,“南姑娘,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挽着两位帅哥,直接跑了,身形一溜烟地消失不见,溶入人潮。

浮南呆呆站在原地,脸已经红了,她只是和阿凇来街上看看热闹,他身为魔尊,也应该深入考察一下手底下魔族的日常生活,不是吗?

阿凇还是面无表情,他不接受茉茉的调侃,浮南身边已经有他了,她不需要再多一个。

他想,浮南很乖的,她怎么可能会要两个。

浮南不知道阿凇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拍拍自己发红的面颊,她到了街边的摊位旁,看到这里有卖一些简单的红绳手串。

她买了一条,对阿凇笑笑:“你今天送了我一把剑,我也送你一样小东西。”

浮南的指尖忽然出现一枚淡褐色的苍耳种子,她将这枚种子缠在红绳手串上,递给阿凇:“给你。”

阿凇袖里还有一颗,是最开始浮南说出自己种族的时候,她开玩笑似地丢在他头上的那枚,他后来一直存着,青绿色的苍耳随着时间的漂流,变成灰褐色,也变得干瘪,几百年了,它本该腐坏消失的,但阿凇特意使用了法术保护,它才留了下来。

他有,但浮南忘了他留着了,这段记忆在某一次轮回里消失。

“这是我第一次化形的本体。”浮南眯起眼笑,“我已经存了好几百年了,它不会腐坏消失。”

之后浮南每一次使用秘术重新生长,她的本体都会是新种出的苍耳,而之前的,就像被恒牙替换下的乳牙,不再使用。

这是浮南最开始的本体,她存了下来,它就像脱落的牙,并无什么用处。

但它很有意义,浮南细心保存着它,她喜欢保存一些小东西。

“给你。”浮南将系着苍耳的红绳放在阿凇的手上。

阿凇看着她,愣了一下,黑瞳里映出浮南含着笑的面颊,他手掌摊开,许久没有收起。

在节日热闹的灯火下,浮南看着他久久没有合起的手,眸光慢慢黯淡下来。

“你……不喜欢吗?”浮南小声说,她想,果然大家都不太喜欢苍耳这样惹人麻烦的东西,“如果不喜欢的话,把苍耳拆下来也行,我……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阿凇看着她略带慌乱的眼睛,很快将手重重合上了,没有给浮南拿回来的机会。

他的手攥得很紧,苍耳的尖刺死死抵着他的掌心,只是痒,没有弄疼他。

阿凇收下了浮南的这个礼物,她给过他很多,善意,笑容,名字,知识……甚至是生命。

但这是她第一次,将独属于她的东西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