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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西沉。

夜里如同几千里深的海。

墨滴在世界, 一点点晕染开,城市的霓虹慢慢被掩盖,模糊混沌, 静寂无声。

梧桐树旁的长椅上,路灯照着, 树叶随风落下。

邝野独自坐着。

从黑夜直至天明。

路灯被晨光冲淡, 日光化开灰茫茫的晨雾。

街上的人,慢慢变多。

许久后, 男生捻灭烟,掩下眼底的不甘,起身往前走。

他开始在伦敦这座城搜寻着。

白天, 他走过一家家酒店,拿着桑梨的照片询问一个又一个前台:“Excuse me,I was wondering if a girl named Sangli has checked in to this hotel recently?”

然而他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摇头。

他没有想到, 那晚在酒店门口他朝车上的她挥手, 她就这样杳无踪迹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在伦敦待了五天, 邝野执着地不断询问,几乎没有合眼。

最后那天傍晚,他走累了,在泰晤士河岸旁坐下。

他弓身埋下头,疲惫无力。

半晌,一人走到面前。

默默前来伦敦的邝明辉看向这样的他,寸心如割,抚上他的肩膀, 叹了声气:

“小野, 回去吧……你找不到梨梨了。”

邝野抬头看向他,眼底赤深:

“爸, 你告诉我,是不是有真相,是不是桑梨在瞒着我。”

他不相信,她不喜欢他。

他看到的肯定都是假的。

这几天,他不甘心地问遍了所有人,一遍又一遍往深处挖掘,试图触碰到所谓的真相,可他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答。

桑梨放弃了他,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在这么大的伦敦,她渺小如一粒沙,散在万里海底,他费尽了力气也抓不住她。

邝明辉闻言,心如刀绞:

“小野……桑梨可能说的就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想和你分开,你是挽留不住的。”

如果不是他的,你怎么抓也不抓不住。

邝野阖上滚烫的眼眸。

末了,飞机飞回云淩。

回到家,范蔓芝正站在二楼桑梨的房间前,对保姆出声:“把东西清出来。”

邝野走过去,冰冷的声音插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范蔓芝:“那个姑娘已经不在了,把她的房间清空不对吗。”

邝野眼眸冰冷:

“不管是谁,敢动一下试试看。”

邝野拔走房间钥匙,砰得一声关上门。

范蔓芝神色微变。

而后,邝野都待卧室里。

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生活模式。

他抽烟,喝酒,熬夜,打游戏,醉生梦死,谁都管不了。

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家也没想到桑梨对邝野的影响这么大。

这段时间,范蔓芝仍旧在云淩,韶雪音也在。

几天后,韶雪音上楼去给邝野送饭,男生打着游戏,她把饭放下,柔声唤他:

“阿野,吃点东西吧。”

男生慵懒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置若罔闻。

他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自始至终,她只见过他眼里装着桑梨的样子。

所有的温柔,宠溺,偏爱,邝野只给了桑梨。

韶雪音看着男生从之前的不学无术、张扬不驯,到后来变得努力读书,慢慢收起棱角,变得开朗爱笑,最后再到现在的放纵叛逆。

这所有的变化是因为谁,不言而喻。

把桑梨送走,韶雪音很开心。

可是看到邝野在乎成这样,她又嫉妒到心痛。

她指尖掐进掌心,“阿野,你就这么在乎那个桑梨吗?”

游戏结束,邝野握着手柄,黑眸直直盯着屏幕。

韶雪音忍不住抹黑:“我不理解,那个桑梨有什么好的?她离开的态度那么坚决,在前途和你之间她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对你根本没有真心,就是在利用你,觉得你有钱……”

她话音未落,邝野抬手猛地一把把端来的饭菜掀翻,瓷盘碎裂。

“啊!”

韶雪音吓得大叫了声后退。

邝野面色冷沉阴鸷:

“你再敢说她一句?”

韶雪音大惊失色。

“滚出去。”

韶雪音红着眼,气得转身离开。

邝野掩下晦涩不明的眼。

就这样每一天,他仍旧过着自甘堕落的生活。

不管是宋盛兰、邝明辉还是谁都劝不动他,邝野仿佛再度回到了之前,甚至比之前更坏。

时间临近开学,宋盛兰看着儿子这样,最为心痛:“小野,你还打算去云大吗?”

——“你想念云淩大学,我还有什么目标?”

——“邝野,你是要和我一起考吗?可是云淩大学分数挺高的……”

——“老子不想谈异地恋。”

——“桑梨,你不用回头看我,只要朝你的目标坚定走去,我会竭尽全力跟上你。”

——“好,我们一起考云大。”

曾经,他们许下同去云大。

可是,桑梨反悔了。

他还有什么向上挣扎的动力。

时间慢慢从八月到九月。

月初某个早上,聂闻来家里找邝野。

邝野从伦敦回来的这段时间,聂闻每次过来都会陪着他打游戏,邝野什么都不说,聂闻也不问。

走进卧室,房间里弥漫着烟酒味,邝野坐在床边,又点上根烟,火光打亮他高挺的鼻梁和漆黑的瞳孔。

聂闻无语地打开窗帘,看到茶几上零零散散的酒瓶,气道:“邝野,你他妈想把自己喝死?”

这人估计又是熬夜又是酗酒,体质再好能扛得住几天?

聂闻知道邝野现在爱玩的模样和从前不同,这明明是颓废堕落。

桑梨来了,治愈了他。

可是桑梨说走就走了,把他推下更深的黑暗。

聂闻看着好兄弟这样,忍不住发火:“踏马的不就失个恋吗?!阿野你为了一个女的这样值得?!你再喜欢桑梨又怎么样,她都走了,她就算有苦衷,她还是放弃了你,就代表她还是没那么喜欢你!”

聂闻爆炸烦躁:“而且她不单单是放弃了你,还放弃了我们这个六人帮,就是我们自己傻,根本就没有真相,就算有所谓的真相,有什么比你都重要?!”

邝野冷眼看向他:“你说够了么?”

“我也是桑梨的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说?她把你弄成这样,也不联系我和张博阳,就连喻念念和吕玥都找不到她,这几天不管我们怎么给她发信息,她都不回,好像忘记了在云淩的一切,她还不够绝情?!”

“当时说好的友谊万岁,咱们六人帮永远不散,我们那天还约着一起去游乐场,全他妈都是狗屁!假的!桑梨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心上!”

邝野垂下眼,始终沉默。

聂闻烦躁地开了瓶酒,灌了下去。

他坐到邝野旁边,眼底猩红:“阿野,你以前再怎么爱玩,你都不是现在这么颓废的样子,她把你害成这样吗,我这个兄弟心里不难受吗?”

邝野半晌低哑开口:

“陪我打游戏吧。”

聂闻偏开眼,深吸一口气,末了只好拿起手柄。

邝野机械般打着游戏,仿佛在麻痹着神经。

过了会儿,邝野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

上面跳出一个名字——

舒然。

邝野拿起接起,谁知那头传来简舒然崩溃的哭腔:

“阿野哥,怎么办,我哥出事了……”

如鼓重重敲击耳膜。

几秒后,聂闻只见邝野起身去拿东西,对电话那头道:“然然你别慌,我现在就赶去兴泰,你先等救护车来……”

挂了电话,聂闻一脸懵:“出什么事了?”

邝野心底沉沉:

“舒年出意外了。”

聂闻之前听过简舒年和简舒然的名字,具体是什么身份不晓得,只知道邝野非常在乎这对兄妹。

看邝野要去订飞机票,聂闻怕他这样的状态身体撑不住,提出和他一起去兴泰。

订完票,俩人出门,立刻去往机场。

其实临近云大开学前的这几天,简舒年跟着村长,带上了几个村民正把重新修建村里的土路,他们的悬崖村山路崎岖不好走,简舒年想着去外地读大学前,帮忙把路修得好一下,让村民方便。

昨夜下过一场暴雨,今早雨停了,简舒年想着赶进度,在修路过程中因为山路湿滑,失足不慎滚下山,大家找到他,看他躺在树林里,浑身多处创伤,奄奄一息,情况危急。

简舒然叫了救护车,而后又给邝野打了电话。

邝野就像大哥哥般,对他们来说就像亲人。

去往机场的路上,邝野当即打电话给宋盛兰,宋盛兰得知发生何事,立刻调动关系,派当地分公司的人过去,安排人送简舒年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救治。

去往兴泰的飞机上,聂闻看到邝野沉重的神情,“这对兄妹和你关系很好?”

邝野敛着睫,沙哑出声:

“当初我被绑架,是他们救了我。”

没有他们,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邝野仍然记得那个晚上,当他从被绑架的地方跑出来,在山路摔倒,疼到动弹不得,突然有束手电筒的光照来,他刚开始还以为绑架犯找了过来,没想到是对兄妹朝他跑来。

简舒年一双乌亮的黑眸看向他:

“嘘,不要讲话,我们带你走。”

简舒年朝他伸手,把他背了起来,他们把他背到一间老房子里,去拿了草药、水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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