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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长大成人,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月池话音刚落, 就听见剧烈的响动。她偏过头去,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他居然下床跑过来了!月池一惊,急急起身, 额上就挨了一记暴栗。她捂住头, 惊呼出声。朱厚照听见她的叫声,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他按着她笑道:“叫你成日里拐着弯来骂人!”

听他的语气, 便知他已然一扫先前的郁气,端得是生龙活虎。月池却吓得不轻。她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平时裹着几层衣服遮掩身体特征,可若是亲密接触,谁知会不会泄露天机。她忙讨饶道:“皇上恕罪, 是我错了。今日说话太久了,臣有些头疼, 要不,还是早些歇了吧。”

朱厚照动作一顿,他借着月光,摸上了她光洁的额头,只觉触手滑腻温软,心中不由砰砰直跳,声音也不由放软了几个度, 一出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不是朕敲疼你了?”

月池只觉骨子发寒,他这是什么口气?她心一沉, 故意大笑道:“您这话说得,太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朱厚照本就有些羞赧,又被她直接戳破, 更觉又羞又恼, 当即想再给她几下, 又顾及她的身体,最后只能放狠话:“哼,等你身子大好了,朕一定好好揍你一顿!”

月池用被子盖住头,道:“那臣就等着了。”可惜这残破之躯体,估计是没有那一天了……

这么一想,又有些伤感,她正思索间,被子忽被往下扯了扯。她一惊,就看到他正站在床尾,熟练地将被子掖到她的脚下。他念叨道:“也不怕寒从脚入。”他绕着床走了一圈,把她裹得密不透风,就像在蚕茧里似得。裹好之后,他又伤感道:“以前父皇也是这么对朕的……”

月池正待劝慰他几句,就见他伸了个懒腰道:“朕一定会是个好父亲。你真的不考虑当朕的长子吗?”

月池翻了个白眼,就不该把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傻子身上。这一觉,两人都睡得不错。醒来之后,朱厚照更是去集市上好生溜达了一圈,才悠哉游哉地回宫。两人都沉浸在难得的闲适之中,浑然不知一场大的风暴将至。

以往,朱厚照整治宫内宦官与各省镇守,乃至改革科举殿试制度,皆是手到擒来,并未受到太多阻力。这让这位少年帝王渐渐丧失了警惕心,甚至在心底暗暗觉得,以前文官胆敢放肆,都是他父亲孝宗皇帝脾气太好的缘故,轮到他来,重刑之下,还有谁敢多生事端。是以,他竟然在李越提出改革言官制度的同时,又对翰林院下手。

可他没料到的是,先前文官龟缩不动,是因为宦官与文官的势力实际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宦官受压制,即便没有明显让渡权力,可也间接有利于文官。士大夫们又不是傻子,于己有利当然要大加支持。少接触他的大臣,甚至也如先前的谢丕一样,以为他实质是亲近文臣呢。谁知广寒殿那一出好戏,把大家的自作多情都抽得是一点儿不剩。

再加上,如今无论是言官改革,还是翰林院下放,都真真切切触及到了文臣的蛋糕,这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反弹。

朱厚照不是没预料到这点,但他以为自己所为并不过分,譬如言官改革,虽约束他们的权力,可也给了他们好处。至于翰林院下放,大家都是进士,观政进士去得,庶吉士为何去不得。月池也是如此想来,否则她不会胆大到直接在答卷下写下自己的想法。可他们都没意识到的是,这些频出的新奇的想法,已经暴露了新任皇帝极端不安分的内心。指望这样的人垂拱而天下治已是万万不能了,那么至少要在他羽翼未丰,威望不足时,让他消停些。否则,等到他长大成人,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大家既有这样的想法,首先自是要获得文官领袖李东阳的支持。可令众人瞋目结舌的是,李东阳竟然对朱厚照的不当之举表现得十分轻忽。似乎在他眼中,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对于吏部主事孙磐的义愤填膺,他甚至道:“万岁并未年少无知,只要拿出合适的章程,他必会虚心纳谏,大家实在不必如此。”

这样的答复当然不能让六科廊和都察院诸御史满意。于是,他们又去找两个次辅。这恰与刘健一拍即合。于是,众人聚集在刘健的家中,共商大计。

文人说话,素来七拐八绕。孙磐明明是对李东阳的不作为深感不满,却不直言,而是朗声颂起了《诗经》中的名篇:“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他声音哀婉,将一首明明是赞颂周公旦美德的诗歌,唱得如丧曲一般。刘健闻言道:“坚白这是何意?”坚白是孙磐的字。

孙磐拭泪道:“念及周公之仁厚,而惜今无周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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