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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道,和他的道是南辕北辙的。

这段时间, 关于李越的大案就有两桩,先是一众人受武定侯、三关镇御史奚华和大同御史胡靖指使,到都察院去状告李越杀良冒功、残害百姓。都御史张缙负责主审此案。张缙可是一员干将, 在朱厚照做太子时, 他就奉命去四处办差,负责过疏浚河道, 赈灾事宜,办事能力极强。

这样一位耳聪目明的能吏,本就对李越在宣府的作为心中有数,又岂会轻易被蒙骗。他眼见,这群人目光虚浮, 浑身干瘦,言谈举止没个章法, 可却能坐着马车到都察院附近,还能交上来一张写得花团锦簇的状纸。

张缙一下便起了疑,他将这些人先分开关押至监牢中,一个个地提上来刑讯,要求他们在大堂之上多次重复李越的罪状。这群二流子来之前,是被好好教了一番话的。可是不是每个人每次都能把谎圆得天衣无缝。特别还是在公堂上,在一班衙役的虎视眈眈下, 这群人心里有鬼,说着说着就开始颠三倒四, 自相矛盾。张缙本来还打算诈一下他们,谁知到了最后连诈都不用诈。他们自己就漏洞百出了。

到了最后,张缙将所有人召集到了公堂上, 一一指认他们供词的矛盾之处。他朗声道:“一个说李越夺赵家田产八十亩良田, 一个却说是夺了一百亩。一个说李越杀申家屯村的良民冒功, 另一个却说是杀陈家屯村……你们都说自己被李越害得家破人亡,可有多人目睹,你们是坐马车进得京。”

这篓子太多了,一群人哑口无言,张口结舌。张缙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上京诬告朝廷命官,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些人来之前是既收钱,又吃吓,此时怎么敢认,只能一口咬死自己说得是实话。张缙于是对他们用杖刑,可这些人都是违法乱纪的老手了,挨几十板子根本不在话下。张缙没办法,只能大刑伺候,可刚伺候了一天,就有人弹劾他屈打成招,包庇属官。张缙十分气愤,深觉这群人简直是其心可诛。他正准备上本自辩,可没想到,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

瑞和郡主之子替母亲上本,言说李越并无私夺民财之恶行,他目前所用的军费,都是郡主所出。这就相当于过了明路了。许多人都知道,瑞和郡主虽然身家丰厚,可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许多人也都能揣度到,李越所取的银两,究竟是来自何方。

可关键是,因为这些银钱来路不正,苦主不能直接去申诉,只能将其托词为民财。然而,来告伪装的百姓露了马脚,瑞和郡主又主动跳出来承担责任。这下闹得,让武定侯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他要是站出来说,这些钱都是他的,他就要解释,为何他会在宣府有这样丰厚的家产。他要是指责这些银两都是瑞和郡主贪污所得,那都察院就有由头顺藤摸瓜查下去,那死老太婆肯定马上就会把他卖了,还能把罪名推得干干净净。

反正无论怎么着,私夺民财的罪是落不到李越头上。既然这桩罪是子虚乌有,那么其他罪名也属存疑状态。三法司目前就是要深挖到底,找出幕后主使。

武定侯本来是想借民意将李越拖下马,可没想到瑞和郡主横插一杠,反而是他自己陷入到了泥坑里。他日日数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朝会上,李越因滥杀将官被判斩刑。人死如灯灭,他都因这样的大罪死了,谁还会管他之前的诬告案呢?

好不容易到了例朝,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来议处李越一案。

朱厚照本以为,这次定会和前两次一样,说着说着又争执起来,可出乎他预料的是,这次众人都维持了良好的风度。三品以下的官员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多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与大九卿之间展开辩论。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自然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三法司拿出李越的奏本,以及将官不法的证据,众人皆是听到此等骇人听闻的贪污数目和桩桩件件的惨案,都是瞠目结舌,唏嘘一片。可作为勋贵顶层的国公们却是没有露出惊惶之色。他们显然是早已知情,并且想好对策。刑部尚书闵珪见状心就是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英国公张懋根本就不在这些案情上与他们多加纠缠。

英国公反复强调的是:“李越身为巡按御史,安可不经五军都督府和三法司会审,越俎代庖,擅自缉捕、处决近百位将官。这是严重越权,且违背典制。即便这些人罪有应得,也应由五军都督府和三法司共议,由皇上来定夺生死存亡,怎可由一区区巡按,一夜之间尽数杀光。万岁,请恕老臣直言,这不只是蔑视王法,更是藐视天子。”

兵部尚书刘大夏道:“李越奏本中已然明言,是这些人狗急跳墙,意图逃狱谋刺,他这才反击。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虽行事略过,但也罪不至死。”

保国公朱晖冷笑一声:“刘尚书,爱惜弟子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如此颠倒黑白。若真是事急从权,他大可将人拿下,禀报万岁按谋逆罪断决。这般急急忙忙杀绝,难保没有杀人灭口之嫌。”

武定侯郭聪立刻和他一唱一和:“是极,刘尚书既为李越的师长,不依律回避也就罢了,怎么还可在此出言包庇呢?”

明代实行回避制度,譬如本地人不得为本地官,官员不可审问自家亲属等。李越为朱厚照的伴读,刘大夏是帝师,当然有师生关系,勉强算得上是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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