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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坐着等死,必须先下手为强。

满都海福晋挣扎着道:“图鲁, 图鲁……”

图鲁此刻已经到了二十里外,达延汗既然废了这么大的周折,要驱除这批危险分子, 当然不会让他们在汗廷多留片刻。他让心腹将这一串人用绳子捆住双手, 在雪地里拖行。大雪没过了人的膝盖,饶是图鲁自幼习武, 此时也冻得嘴唇青紫,瑟瑟发抖。他的额布,是真没想让他活着回去,虽没有直接杀了他,却打算在路上将他们折磨致死……他不住抬头望着汗廷的方向, 由最开始的满心期待,渐渐灰心丧气, 以至于绝望,难不成,额吉真的败了?

他略一踟蹰,就被押解他的将领狠狠一拽。他恨恨地抬起头,就见眼前的狗腿子假模假式道:“我说大王子,您别这么瞧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谁让您惹下这样的事呢。这是大汗的命令, 您还是快走吧!”

图鲁正艰难地爬起来,就在此时, 雪光中出现了一队人马,马蹄在雪中的闷响,听在图鲁耳中如同天籁一般。他同行的人眼睛都亮得瘆人, 任凭押解他们的人怎么鞭打催促, 都不肯挪动一步。

领头的将领定睛一看, 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是满都海福晋的兄弟,现任汪古部的首领,他身后的人马之多,估计是整个汪古部都倾巢而出了。将领心中暗暗叫苦,还是强自道:“尊贵的领主,您来这里是为什么,难道您要公开违背大汗的命令,想要造反吗?”

满都海福晋的兄弟笑道:“我怎么敢做出那种事。只是,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不得不暂时违背先汗的命令。”

“先汗?!”将领瞪大双眼,他的手足发麻,颤声道,“什么叫先汗?”

汪古部的首领装模做样地叹道:“你原来还不知道,右翼的刺客,趁乱入了汗廷,杀死了大汗。大王子是大汗唯一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然得在此时折返,主持大局。”

图鲁大喜过望。那将领却是如丧考妣。可他没有办法,黄金家族的威望高如山岳,在满都海福晋尚在,汪古部为支撑,王子已经成人的情况下,无人敢觊觎他的王位。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当机立断,立刻下马替图鲁松绑,跪地请罪道:“昨日是属下冒犯了,还请王子不要怪罪。属下立刻就送您回金帐。王子请。”

图鲁却没有动作,那将领一愣,突然恍然大悟,忙跪地道:“臣恭请大汗回归金帐。”

士卒们跟着磕头,山呼万岁。

图鲁这才露出笑意,志得意满地对差点和他一起被流放的人道:“你们都回去,记得多带些人,来参加登基大典。”

他的盟友们个个欢天喜地。他们一下就明白了图鲁的意思,行礼道:“大汗放心。我们即刻就去。”

语罢,他们皆骑上快马,回去传递消息,调来更多的人马,以压下汗廷可能有的反抗。

察罕还在帐中与其他臣子争论,垂死挣扎。他道:“你们都忽视了一个人,昨晚大哈敦可也是去见了大汗,还在帐中待了那么久,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杀死大汗,在威逼利诱小哈敦,做出大汗被刺客谋害的假象。你们想想,金帐的护卫那样稳固,刺客怎么可能越过重重守卫进来,还没被发现全身而退!”

其他臣子闻言心的确是突突一跳,但他们下意识地忽略这种可能,他们道:“怎么可能。大汗武艺出众,大哈敦又是个孕妇。”

察罕道:“可大哈敦不是一般的孕妇,你们别忘了,大汗的武艺是她手把手教的,她亲征瓦剌时,腹中一样有胎儿在!”

旁人暗骂道,你既然知道她亲征过瓦剌,有不世的功劳和勇武,为什么还要在她占尽上风时和她作对。大汗已经死了,唯一的继承人是她的儿子,该怎么说还用想吗?更何况,她杀大汗,的确是太勉强了。

于是,他们继续反驳道:“可大汗也不是一般人,大哈敦即便能够可以和大汗搏斗,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杀了他吧。”

“对啊,对啊。而且昨晚大王子闯宫,还是大哈敦带他来向大汗请罪,大哈敦的谦卑与忠诚,我们都是有目共睹。她要是想反叛,干嘛不索性趁乱动手。”

察罕脱口而出:“那一定是她知道了,大汗准备……”

话到嘴边,他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能怎么说,他敢怎么说,难道要说,是大汗早知儿子要造反,非但不阻止,反而做了个套子等孩子钻吗?

其他人却起了疑心,逼问道:“大汗怎么了,他准备什么。察罕将军,你可要注意说话!”

察罕被问得满头大汗,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侍卫匆匆来报信道:“不好了,大哈敦听了大汗的死讯,悲痛之下早产了!大汗已经带汪古部的人赶去了。”

大汗?大汗明明已经……察罕忽然回过神,明白他们说得是大王子图鲁。汪古部的人也来了……

他一时目瞪口呆,仿佛雷惊的□□,一声都叫不出来。这时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们道:“快,快去准备祭祀,为大哈敦祈福。”

图鲁先前的喜悦,被母亲突然的生产吓得一丝不剩。他向母亲的斡耳朵中狂奔而去,他对母亲的情感,与对父亲的怨怼截然不同,而是极度的依赖与尊敬。

产室内,满都海福晋惨叫连连,这是她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她生得最艰难的一个孩子,毕竟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她听到接生婆惊恐的声音:“不好了,孩子的脚先出来了!塞回去,快塞回去!”

她感受到那一块血肉,又被硬生生地塞进她的腹中,那种撕裂的痛苦,让她几乎马上要晕过去。可她还挂念她的儿子,她的图鲁,她的乌鲁斯,她要是死了,君弱臣强,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不行,不能这样,黄金家族必须要延续下去,必须要在她的子孙身上延续下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她听到了孩子细弱的哭声。她的眼前一片昏花,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汗水浸湿,仿佛从水底钻出来一样。可她还记得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接生婆在她耳边道:“恭喜大哈敦,是个小王子。”

满都海福晋的心一松,她道:“很好。”

她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一睁眼就听到了儿子图鲁的啜泣声。她勉强动了动手指:“哭什么。”

图鲁欢喜地扑上前来,他的泪水就像下雨一样,打湿了满都海福晋的面容。他道:“额吉,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我还以为!”

满都海福晋一惊:“什么,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快,去昭告其他五万户,说你额吉是被右翼的刺客杀的。”

图鲁忙按住她,笑道:“这个儿子早已做了。”

满都海福晋又道:“那就去赦免被你额吉关押的人,叫他们带着人赶来汗廷。”

图鲁道:“您的老臣们都在汗廷住了一晚上了。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满都海福晋露出欣慰的笑容,她道:“我的小鹰终于长大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一定是忘了。”

图鲁调皮道:“我不信。您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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