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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绛无法回答。

说是爱人却三番五次伤害残杀,说是仇人又反反复复耽于柔情。

好在府青约莫只是随口一问,并未强求得到一个答案,见涟绛不言他便不再多问,心想总归是万年以后的事,到那时他也许会有另外的身份。

那日之后,府青没再提过让涟绛回去,但也没有与他有多亲近,只是与看不见他时一样,视他如空气。

可纵是如此,涟绛也已心满意足。

他不求府青能喜欢他,只求能在他身边多逗留些许时间。

若是可能,他甚至希望府青的这一生便是观御的一生,自由、快活,闲时无所顾忌,入湖打盹,忙时可托青鸟传信,请好友前来相助。

即便三界中,再不会有名唤“观御”的人出现,他也再不会与观御相逢。

境中岁月流转飞快,转眼又至酷暑时节。

天热时府青易犯懒犯困,常化作原身躲进湖中,便是连悯心来找都疲于起身,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翻身趴到亭子边,示意他有事直说。

每当这时,涟绛便坐在亭子一角,卷起衣角脱下鞋袜赤脚玩水,怔怔望着水面涟漪想事。

扶缈说死魂是身死之人残念所化之魂,有几世便有几个死魂。

涟绛偏头望向浸在湖里的懒龙,心想观御的死魂应该是两个,除却观御执念所化,还有一个当是府青死后残念所化。

但府青此生无拘无束,逍遥快活,二三好友常伴身侧,涟绛着实揣摩不出他有何执念。

那边府青见涟绛又望着自己发呆,稍感不悦地偏开脸。

悯心微感讶异,明显地察觉到近些时日里府青身上多了些许生气,也较先前平易近人许多......至少不再和以前一样遥不可及。

他欣慰地笑笑,问:“阿青最近可是结交了什么好友,我看你开心不少。”

“不曾。”府青斜睨他,脸上细微的不悦之情消失不见,又回到从前那副冰冷的样子,仿佛世间万事都与他无关,天下更无任何事物能让他动容。

悯心温和一笑:“再过几日便是似旧生辰,到时我会在宫中设宴,你记着带他来玩。”

府青抬眸,而悯心笑着拍拍他的肩,说还有事要处理,改日再来拜访,之后便转身离开。

涟绛眯眼目送悯心走远,暗自思忖想府青的执念或许与悯心有关。

而据他所知,悯心最终死于大婚之日,但其中细枝末节,世上并无记载。

他正想得出神,手腕上系着的红线忽然被拽动。他在这动静里回头,见身后府青咬破手指滴血喂给诏和花,并无半分搭话的意思,便想是不经意间扯到的。

毕竟府青一直都当未瞧见他,而他知道自己暴露以后也没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守着。

他稍感失落,长舒一口气平复心绪后迈步走向府青,没话找话:“它怎么只长叶子,不开花啊?”

府青扭头,淡淡瞥他一眼。

涟绛磨磨蹭蹭地挨近他:“但晚些开花也好,养精蓄锐,说不定花期还能更长一些。”

“嗯,”府青终于有所回应,话里有话,“最好永不开花。”

涟绛一愣:“可它若是不开花,便不会生神智。不生神智,那你便要一直养着它。”

这回府青没再接话,只垂眸看一眼涟绛。

涟绛纳闷不解,但思来想去终还是决定不多问——府青已经足够讨厌他了,他不想再让府青感到厌烦。

府青不知他心中所想,再次低头看向池中的花。

这诏和花起初是女娲所养,后来女娲避世不出,才将它交给扶缈照顾。

他问扶缈,诏和花为何久不开花,扶缈但笑不语,他便去问女娲,而女娲亦未现身。

他思索良久,想是诏和花牵扯到天机,扶缈与女娲才讳莫如深。

他跪于女娲神庙里,换种法子问道:“如是花开,是吉是凶。”

女娲神像前摆着的签筒抖了几抖,掉出一支竹签,上书:大凶。

既是大凶,那最好是永不开花。

府青抬眼望向平静无澜的湖面,疑惑不解的是扶缈为何要托他照顾诏和花。

而涟绛见府青不说话,忍不住捏着耳垂偷瞄他,疑心是自己方才问得太多又惹他不快,琢磨良久还是憋不住小声地问:“你生气了?”

府青回神,淡声道:“没有。”

许是他说话时面色凝重,涟绛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言,反而低声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问便是。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府青没听清,倾身过去“嗯”了一声。

“你别生气,”涟绛拽他的袖子,“日后我再也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也不说你不喜欢的话。”

府青站直身子,眼神幽暗。

即使涟绛不说,他也猜到了一万年以后他与涟绛的关系。

因为龙息,还因为除了这种关系以外,再没有人会让自己卑微至此。

但此时的他并不爱涟绛,于是恶劣地拆穿道:“你很喜欢我。”

涟绛身子一僵,但紧接着便抬头迎看向他,承认道:“是。我喜欢你,很喜欢,特别喜欢。”

“我不会爱任何人。”

府青盯着他如是说。

闻言,涟绛抓着府青衣袖的手越攥越紧,将上好的布料都揉出褶皱。半晌,方才轻声道:“我知道。”

府青半垂下眼皮遮住黑沉沉的眸子,语气平淡:“知道就好。”

涟绛眨眼,心被扎出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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