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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儿结局皆惨烈,杜满啊了一声,“这严老将军着实命苦。”

“闭嘴,听阿和说。”

兰月斜了一眼杜满。

杜满连忙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封口动作?。

“倒是三女儿好一些,不曾嫁人,也不曾被叛军抓去,因自幼习武,便跟在严老将军身?边,以女子之身?来从军。”

说起严三娘,相蕴和的声音才少?了几分刚才的沉重,“去岁天子秋猎,一只熊瞎子冲破羽林卫的防备,直冲天子而来,严三娘眼疾手快,连发数箭射杀熊瞎子,从熊瞎子手中?救下天子。”

“天子虽昏聩,但感念她?救命之恩,便破格将她?封为将军,让她?在严老将军帐下做事。”

相蕴和心生向往,“大盛立朝以来,名将名臣无数,但从无女人当将军,严三娘是唯一一个。”

可惜,也是最后一个。

严三娘的惨死成了压死严老将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位满门?忠烈的老将彻底绝了忠君爱国的路,携着小孙女与痴傻的小女儿,在一个阴雨连天的日子里?来投降他阿父。

那时?的严老将军已不是当年威震天下的严守忠,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盛军的追击下走投无路,不得已投降阿父。

阿父待他如上宾,遍寻名医给他看病问?诊,又待他的女儿孙女极好,他感叹遇遇明主太迟,将京都布防一一说给阿父,又用?自己的多年征战沙场建立起来的威信,召集仍在为大盛效忠的战将转投阿父。

战将一个接一个投降阿父,阿父势如破竹攻入中?原,而这个时?候严老将军也病入膏肓,京都城未破,他便撒手西去,留下一个痴傻的严四娘与病得奄奄一息的小孙女严思敏。

一生忠烈却落得这般下场,让做了他半辈子的老对手的阿父都为之叹息。

好在阿父阿娘皆是厚道人,将严四娘与严思敏留在身?边细心照看,严四娘虽始终没有?恢复神智,但在阿父阿娘得了天下之后被封为县君,严思敏更是了不得,在阿娘的教导下成为一代女相。

阿娘待严思敏如亲女,严思敏以才华以一身?性命相报,大力支持阿娘登基,因而风评并不好,后人骂她?虽有?才华但却阴狠毒辣,是阿娘豢养的一条疯狗,毫无忠烈昭昭的严老将军的半点风骨,甚至不配姓严。

阿娘死后,严思敏遭到执政者的清算,下场远不及她?的祖父父亲叔父与姑姑们好,还是后来她?的好大孙登基为帝,严思敏才得以被人重新立碑,与阿娘一样,以女子之身?跻身?将相王侯传。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相蕴和叹了一声,“严老将军出身?庶民,却战功赫赫,将一众权臣世家衬得如土鸡瓦狗,酒囊饭袋,这种情况下,权贵世家怎会容得下他?”

“我?听人讲,他的子女们死得都颇为蹊跷,只是严老将军一生坦荡,不愿相信那些风言风语罢了。”

宋梨眼珠一转,瞬间有?了主意,“他可以装聋作?哑,但如果他仅剩的亲人继续出事,他难道还能继续装聋作?哑?”

“小梨,咱们不能这么下作?。”

杜满挠了挠头?,“咱们不能为了让严老将军来投降咱们,就故意陷害他亲人吧?”

相豫眯了眯眼,“以皇帝佬儿对他的防备,以权贵们对他的嫉恨,他的亲人哪里?用?得着咱们动手?”

“他若三月内不能取我?项上人头?,他的亲人必会被人所?害。”

“三个月?”

杜满吃了一惊,“老将军的兵力虽然比咱们多很多,但大哥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三个月便擒下大哥?”

兰月冷笑一声,“这要?问?皇帝佬儿与那些权贵了。”

“到了老将军这个位置,立功是死,不立功也是死,以庶民之身?却身?居高位,如今的大盛容不得这样的人。”

“那,咱们坚守不出?”

胡青探头?探脑,“只要?咱们拖过这段时?间,皇帝佬儿自己就会对老将军动手,到那时?,咱们可以坐收渔利?”

相豫摇头?,“严老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若咱们坚守不出,那些新降的盛军还以为我?不过如此,只敢打些酒囊饭袋,遇到严老将军便成了缩头?乌龟。”

“这时?严老将军再振臂一呼,便会有?很多摇摆不定的盛军重新加入严老将军麾下,成为攻击我?们的长矛。”

“阿父说得对,咱们不能避战,咱们要?与严老将军正面交锋。”

相蕴和道,“不仅要?正面交锋,还要?胜得漂亮,只有?这样,才能威慑降兵,更让严老将军折服阿父,为后面的投降阿父打下基础。”

相豫眸光微顿,视线落在相蕴和身?上,“阿和真棒,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

这是在前世受了多少?苦?

才会练出这样敏锐的心思?

“那当然,阿和厉害着呢!”

杜满一脸骄傲。

相豫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相蕴和的发,“你说的事情阿父已经知道,剩下的交给阿父便好。”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恩,阿父也不要?忙太晚,也要?注意休息。”

察觉到相豫眸色有?一瞬的异样,相蕴和乖巧点头?。

相豫院子里?的灯亮了一整夜,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商溯,听老仆言简意赅说完话,少?年眉梢微挑,问?老仆,“昨夜相蕴和有?没有?来过?”

“没有?。”

老仆看了商溯一眼。

您以为那位小姑娘真的是要?被人保护的菟丝花?

不,她?不是,她?是一朵看似娇/嫩但却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花。

老仆为自家小主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该!乖张嘴欠又刻薄,活该有?这样的人来治他。

老仆心安理得不提醒商溯。

“这便奇了,她?为何不来问?我??”

商溯手指轻叩案几,片刻后,他想到了原因,“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来问?我?,无妨,我?寻她?便是。”

“......”

您可真是一个大聪明。

老仆看傻子似的看着商溯。

但老仆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商溯鲜少?注意他的表情变化,想着相蕴和在房间里?着急上火却不好意思来寻他,不由?得轻笑一声,“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难道还会拒了她??”

不,她?会拒绝您的好意。

老仆心情复杂。

商溯拢袖起身?,去寻相蕴和。

“你要?帮我??”

相蕴和一脸迷茫,“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呀。”

商溯眉梢微挑,“你不必如此。”

“你我?是朋友,岂有?见朋友陷入危难而自己袖手旁观的道理?”

“危难?我??”

相蕴和指了指自己。

商溯微颔首,“不错。”

“严老将军乃当世名将,在西南之地颇有?威名,他的三万兵马,不止止是三万兵马,他若振臂一呼,这西南之地的兵士皆会为他马前卒。”

“我?知道呀。”

相蕴和点点头?,“所?以我?劝说阿父,不必与他硬碰硬,他这样的将才留在大盛可惜了,不如招他来降,让他在阿父麾下效力。”

“?”

“......”

好的,他差点忘了,这位小姑娘虽看上去娇弱病怯,但却是敢以五千新兵守一座破城的相蕴和,更敢在大军兵临城下时?,学着诸葛武侯的模样大摆空城计,甚至还像模像样在城楼之上弹琴。

她?从不是娇弱的菟丝花,她?自己便是擎天之树。

有?这样的惊世奇才在身?边,相豫排兵布阵的能力又在严守忠之上,看似危如累卵的方城其实固若金汤。

——根本不需要?他来施以援手。

商溯抿了下唇。

半息后,他再度开口,“我?可以帮你们把严守忠的家人从京都救出来。”

“严守忠虽愚忠,但家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亦极为重要?,若能救出他家人,他必会对你死心塌地,永不反叛。”

“不行,这样太麻烦你了。”

相蕴和摇头?,“他家人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不能让你为这件事来涉险。”

商溯眼底蕴开笑意。

——相蕴和在担心他。

“严守忠虽为名将,但在我?眼里?不过尔尔,他的家人尚不值得我?只身?赴险。”

商溯声音懒懒,“我?救他家人,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我?已出来半年有?余,家中?事物堆积如山,若再不回去,家中?只怕会闹翻天。”

“是以,我?准备后日便启程,待处理完家中?事物之后,再来方城寻你。”

这话是商溯一贯的口吻,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视名将名相如蝼蚁,而名将的家人,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意摆弄的棋子,顺手一救,不值一提。

有?才之士都这么狂傲吗?

原谅她?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不懂天才们的精神世界。

资质平平相蕴和看了又看面前眼高于?顶的少?年,最终点点头?,“好吧,既然对你来讲只是举手之劳,那便劳烦你救一救他的家人。”

“严老将军向来知恩图报,以后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不稀罕他的报答。”

商溯轻嗤一笑。

相蕴和忍俊不禁,“你这人真奇怪,别人感激你,想要?报答你,你不稀罕。”

“别人若对你不敬,偏偏你又会生气。”

“你的性格好生别扭。”

相蕴和摇头?轻笑,“除了我?,只怕旁人都会与你处不来。”

“所?以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商溯一脸无所?谓。

“......”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