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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通惊得差点从床榻上跳起来?,忙不迭撇清自己与山贼们?的关系,“主公,我?不认识这些人!”

“朱郡守果真不认识这些人?”

相豫似笑非笑。

朱通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抬头看相豫,男人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动作施施然,人也闲适,丝毫没?有被山贼劫营的惊慌失措。

——很?显然,相豫知道自己会被劫营,甚至有意让自己被劫营。

他与他兄长不仅是相豫最讨厌的世?家?出身,更是深度参与逐鹿中原的诸侯,有过问鼎天下的野心与实力,虽没?有学梁王楚王去称王,但也是虎踞一方?的诸侯,无论归降于谁,都会被谁所忌惮,相豫也一样。

相豫素有贤名,从不杀降,更别?提他这种开城献降的人,如果杀了他,必会寒了天下人的心,让以后的人不敢再投降相豫,所以相豫不会杀他,只会让他自寻死路。

比如说诈降。

表面投降,实则想取相豫的性命,如此一来?,相豫再杀他便是师出有名,不仅除去两大威胁,还?能彻底吞下济宁与商城,实在是一箭双雕,名利尽收。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这位看似宽厚待人的雄主从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而是一位运筹帷幄城府极深的枭雄。

朱通瘫软在地,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相豫从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而是一位运筹帷幄城府极深的枭雄,这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谋算,再给端平帝一百年,他也想不出这样的好主意。

守在营帐外的相豫的亲卫冲了进来?,三步并两步来?到朱通面前?,揪着他的领口将他从塌上揪起来?。

“朱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山贼加害大哥!”

亲卫破口大骂。

朱通被亲卫惯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被亲卫这么一摔,朱通反而清醒起来?。

不行,他不能这么死,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凭什么要?认?相豫是明主,定能查清他的冤屈,还?他一个清白!

“主公,我?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会与山贼勾结害您性命?!”

朱通手脚并用爬到床榻前?,抓着相豫的衣服放声大哭。

不过相处月余时间,这位自小被养得八面玲珑的世?家?子弟已对相豫的圣明深信不疑,对着相豫便是一阵哭天抢地,“我?若想害您,还?会等到今日?”

“在您入城的那一日,我?在您的饭菜里动些手脚便能取您的性命啊!”

“可是我?没?有!”

“不仅没?有,还?好酒好肉招待您,给公主奉上那么多的绫罗绸缎与金银珠宝,生怕怠慢了您与公主。”

“主公,我?对您委实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啊!”

朱通悲痛欲绝,哭声震天,一时间把营帐外的山贼们?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

“???”

不是,这厮真不知道山贼的事?

揪着朱通的亲卫傻了眼。

相豫狐疑瞧了瞧哭得比死了亲爹都凄惨的朱通,再听听营帐外只想活捉不想杀人的山贼,不怒自威的虎目眯了眯。

“主公,臣冤枉,臣冤枉啊!”

朱通悲恸大哭,“臣可以指天发?誓,臣与这些山贼毫无干系啊主公!”

“......”

难道是真的冤枉了他?

相豫眉头微拧。

“朱郡守,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这般哭哭啼啼?”

相豫伸手将朱通搀起,“起来?说话?。”

朱通不敢起,扯着相豫的衣袖表忠心,“主公,臣真的不认识这些山贼!”

·

不止朱通不认识山贼,山贼也不认识朱通。

他们?认识的是朱通的兄长,劫的也是朱通的兄长,为的是切断朱通与兄长朱穆的联系,给朱穆一个下马威,为以后的劝降朱穆做准备。

可当他们?冲到营帐外,将安营扎寨的人团团包围之后,这些原本以为他们?的夜袭而陷入慌乱的军士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慌乱,甚至还?有条不紊列阵防御,仿佛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一般。

“???”

事情不对,中计了!

大当家?见势不妙,立刻派人传信给商溯的扈从。

——趁夜劫营却被人守株待兔,若再耽搁下去,他们?怕不是全部要?死在这儿!

接到消息的扈从险些破口大骂。

一群蠢货!

让你?们?看清来?人再劫营,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夜袭不成反被埋伏,若无三郎坐镇,只怕这些人会全部折进去!

扈从忍了又忍,到底没?在众人面前?大骂出声。

——稳住,他虽跟在三郎身边做事,但不能像三郎一样没?教养。

扪心自问,扈从的气度比自家?三郎多了不知多少个老?仆,大手一挥让斥卫原地等着,自己着急忙慌进商溯的营帐。

“三郎,大事不好了,山贼劫错了人,底下的人不是朱穆的兵马!”

扈从对着熟睡中的商溯便是一阵哭天抢地,“您赶紧想想办法,要?是去晚一点,山贼们?怕不是全部折里面!”

商溯被摇醒了。

养尊处优的少年有着极其严重的起床气,又加上没?有父母教养,他的教养显然远远不及扈从,睡得正香却无端被人吵醒,吵醒他的原因还?是如此的可笑,他烦不胜烦,低低骂了一句,“蠢货。”

“三郎说得极是,这群山贼就是一群蠢货!”

扈从连声附和?商溯的话?,“哪怕有三郎提点指挥,他们?也是一盘散沙,上不得台面。”

话?虽这样说,但另几个扈从却各自忙活开来?,一个手脚麻利把商溯的衣物与盔甲取过来?,另一个打?来?水,几人三步并两步来?到商溯床榻前?,随时准备伺候商溯洗漱着甲。

商溯此时仍躺在床榻上,漂亮凤目紧闭着,秀气眉头微拧着,不耐烦便从他眼角眉梢透出来?。

来?报信的扈从道,“山贼就是山贼,不听指挥不听调遣,没?得把三郎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要?我?说,三郎便该让他们?自生自灭,省得他们?给三郎捅娄子,坏了三郎的计划。”

商溯紧闭的凤目微微一动。

扈从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说道,“三郎身子弱,哪能由他们?这般折腾?”

“夜已深,三郎早些睡吧。我?这便将报信的斥卫赶出去,省得他来?打?扰三郎的休息。”

说完话?,扈从转身离开。

扈从的脚步声响起,商溯的眼睛缓缓睁开。

“滚回来?。”

一身起床气的少年语气算不得好。

扈从立刻止住脚步,转身回头,故作惊讶问道,“三郎?”

“山贼上不得台面?”

商溯抬手掐了下太阳穴,声音冷冷似腊月寒风,“只要?有我?在,他们?便能所向披靡。”

“这是自然。”

扈从连忙拍马屁,“三郎这么厉害,莫说是山贼们?,底下纵是一群疯狗来?打?仗,三郎也能让它们?赢得漂漂亮亮。”

这样的溢美之词商溯不知听了多少,如今再听,只觉得格外聒噪。

“闭嘴。”

商溯骂道。

扈从瞬间闭嘴。

营帐内恢复安静,商溯走下床榻。

打?水的扈从捧来?水盆与锦帕。

商溯就着水盆净了面。

扈从先后递来?三方?锦帕,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擦干面上与手上的水珠。

另有扈从捧着香膏若干,商溯随意抹在面上与手上,任由另几位扈从给他束发?着甲。

“三郎,朱穆的人马大概还?有三个时辰抵达。”

打?探朱穆消息的斥卫前?来?报信。

商溯微颔首。

扈从皱了皱眉,“朱穆来?得这般快,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三个时辰内把现在这群人解决掉。”

“很?棘手。”

另一个扈从分析道,“朱穆少说也有五千兵马,现在这群人虽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以营帐来?看,也有三五千之众,与朱穆的人马加在一起,大约有一万人,而我?们?只有不到三千人。”

“三千人对一万,不能杀,只能捉,这场仗很?难打?。”

扈从们?达成共识,齐齐看向穿戴整齐的商溯,“三郎,不如咱们?换个策略,全杀了?”

杀人比活捉来?得容易。

尤其在这种己方?兵力远远不及对方?的情况下,一味活捉降兵,不亚于自掘坟墓。

商溯冷笑出声,“难打?又如何?”

“我?打?的便是难打?之仗。”

“......”

行,您牛。

三千活捉一万人,天亡老?子也做不到。

扈从们?闭口不语,端看商溯如何指挥。

商溯走上高台,看山下的两军乱象。

天太黑,来?人又没?打?主旗,很?难分辨出这支军队是由谁来?率领,只能从营地的排兵布阵来?推断。

这支军队被劫营,却不见任何慌乱,可见主将有大才,远不是朱穆朱通两兄弟麾下的庸才。

不是朱穆朱通两兄弟,那便是楚王?

他的斥卫之前?便探查到,楚王近日有异动,似是想在相豫大部队赶来?之前?将济宁商城两城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