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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会有?方才拉扯拉锯,显得他有?些受制于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受制于人。

——喜欢了一个人,便等于把自己的心脏交到?那个人手里,任由?她揉捏或者施以刀剑,自己只能看着,忍受着,却再也收不回。

商溯与相蕴和保持着距离,但?又不敢离她太远,毕竟喝多了,他怕她摔着。

他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随时提防着她突然踉踉跄跄站起来,然后不受控制往下倒。

“你醉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商溯哄小孩儿似的哄着相蕴和,“夜已深,我喊你的宫女来,让她送你回寝殿。”

相蕴和轻笑着摇头,“我没醉。”

商溯眼皮抬了抬。

单以神色看,相蕴和的确没有?醉,那双眸子清醒得很,没有?半点醉意。

可既然没有?喝醉,那为何又突然如此?

他与她的关?系虽好,但?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一种可以酒后乱性的程度。

想到?这个词,商溯的耳朵便热得很,脸也跟着烧起来,烫得他有?些不自然,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生怕相蕴和看出异样。

“没醉?”

他道:“没醉也该睡了,你明?日要上早朝。”

她与他不一样,他从不追求权势,只自由?散漫,随性而为。

无心做权臣,便不必汲汲营营,所以他在京都的这些时日,上早朝的日子屈指可数,与文臣武将们往来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相蕴和不一样,她是新朝的继承者,未来九州天下的主任,朝政等着她去处理,百姓等着她来安抚救助,她的时间会被安排得满满的,连休息的时间都少有?。

“早些回去吧。”

他对相蕴和道。

“方才的事情,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不必放在心上。”

想了想,他脸微微红着,又慢吞吞补上一句。

相蕴和一下子笑了起来。

“三郎,你当真以为我喝醉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我没有?,我一直很清醒。”

“那你——”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咽下,商溯看着相蕴和,有?些不知该如何问。

又或者说,他有?些害怕承受问出来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代价。

——与其这样,倒不如不问。

商溯选择不问。

他侧开脸,避开相蕴和灼灼视线。

喝了那么多的酒,怎会没醉意?

只是她酒量好,又仗着自己年?轻,所以才敢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我方才,是想与你说句话?。”

他不问,相蕴和却继续往下说,让他那颗原本放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什么话?一定要离那么近的距离说?

隔着一张案几不能说么?

他疑惑着,耳朵却悄然支了起来,心脏咚咚跳,等着相蕴和的下一句话?。

“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入幕之?宾?”

下一刻,他听到?相蕴和略带笑意的声音。

瞳孔在这一刻陡然收缩,心跳在这一刻失去跳动。

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而四肢,也在这一刻失去所有?反应。

她在说什么?

——入幕之?宾?!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相蕴和在这种事情上从来好不遮掩,见商溯如此反应,她忍不住又笑了,拢袖从座位上起身,伸手拍了拍商溯肩膀。

“别紧张,你若是不同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她笑着对商溯道。

她不傻,她知道商溯是在乎她的,只是这种在乎是知己的在乎,还是男女之?情的在乎她却有?些分?不清。今日把商溯叫到?这里来,便是想试一试商溯,看他究竟对她是怎样的感情。

若只是高山流水的知己,那她便收了自己的心思,老老实实君臣相和,给后世留一段佳话?。

若他对她有?男女之?情,那便捅破那层窗户纸,彼时的她需要一位未来继承人的父亲,商溯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来看,商溯对她似乎并没有?旖旎情愫。

从开始到?现在,他全程守礼而克制,甚至那些生疏反应,也仅仅出自于他不能趁人之?危轻薄于她的好修养。

既如此,她便不需要再试探。

——她其实也不是非商溯不可来着。

扪心自问,感情之?事对于她来讲从不是必需品,在当鬼的百年?孤独里,她见了太多的痴男怨女,导致她对于这种事情多少有?些阴影。

当然,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她对感情一事心如止水,真正让她觉得感情着实伤人的,是源自于她父母的感情破裂。

明?明?是少年?夫妻,缱绻情深,可最后却走到?相看两厌,不死?不休。

这样的感情都会被岁月消磨得半点不剩,她又有?怎样的底气,会觉得她比阿娘的运气好,能够遇到?那个与自己携手一生的人?

既然不会遇到?,那便放弃期待,不谈感情,只谈利益与往来。

她对商溯便是这样的态度,只是入幕之?宾罢了。

如今他们感觉彼此不错,那便处一处,处上三五个月,待感情淡了,便自行分?开。

到?那时,他娶他的娇妻美妾,她养她的小小继承人,彼此再无干系。

两人若在朝上遇见,便相逢一笑,还能做一对体面?的君臣。

这样的关?系比阿父阿娘恩断义绝好太多,对她来讲,也安全太多。

——她绝不允许凭空出现一位王夫来分?她的权,尤其是这位王夫战功赫赫,所向披靡。

相蕴和笑着从商溯肩膀收回手,“你不愿,那便罢了,只当我没有?讲过。”

商溯身体僵了僵。

他怎会不愿?

只是她的话?来得太突然,所以他才会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表现。

“对了,不要让方才的那句话?影响到?咱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商溯此人素来多心,相蕴和又补上这句话?,“你放心,哪怕你不愿做我的入幕之?宾,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也不会有?丝毫更改。”

这句话?说得极为大度,将新朝继承人的心胸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绝不会因为被商溯拒绝的这件事而恼羞成怒,从而去报复这位为新朝立下汗马功劳的绝世悍将。

说完话?,安抚完人,相蕴和便转身离开。

她方才说了那样的话?,多少有?些把商溯吓到?,所以他才会一直催促她离开,说她吃多了酒,要她早些休息。

现在的她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省得他不自在。

相蕴和离开偏殿。

“????”

你就这么走了?!

商溯回神。

转身去抓相蕴和的衣袖,那人却像是着急离开,寸缕寸金的云锦料子滑过他掌心,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商溯愣了愣。

他该做什么?

去追上她?然后说自己愿意?愿意做她的入幕之?宾?

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仿佛只需她招招手,他便立刻去凑到?她面?前似的,显得极为没有?男子气概。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自尊心极严极有?男子气概的商溯荡袖转身,跨过门槛,大步去追相蕴和。

相蕴和走得很急,不过是他愣神的功夫,她已走出长?廊,只在宫门处留下一个浅浅的身影。

大抵是怕她吃多了酒,周围的宫女们簇拥着她,生怕她一个走不稳,便摔在冬夜的路上。

宫殿里烧了地龙,外面?却没有?烧。

殿内暖烘烘,外面?却是冰天雪地。

如此恶劣的天气,若吃多了酒,摔在了地上,只怕没个三五日的修养是起不开身的。

宫女们极为小心,追随着相蕴和的脚步。

而彼时正在追相蕴和的商溯,也快步赶了上来。

“相蕴和,等一下!”

看到?相蕴和即将出宫门,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向相蕴和的背影喊道。

“咚——”

与他声音一同响起的,是钟楼传来的敲钟声。

这是禁卫们在尽忠职守当着勤,钟声敲向之?后,再过三刻钟功夫,便是宫门落锁的时间。

敲钟是为了提醒在仍在宫中?逗留的朝臣或者宗亲,催促他们尽快离开,否则便要在禁卫们的监守下熬一夜。

商溯的声音混合在钟里,如一滴水混入大海,顷刻间消失不见。

相蕴和耳朵微动。

——她仿佛听到?商溯在喊她?

“你们听到?三郎的声音吗?”

她问周围宫女。

宫女齐齐摇头,“回世女的话?,不曾听到?。”

果然是她的错觉?

不是商溯在喊她,而是她臆想商溯在唤她?

相蕴和笑了一下,但?还是转过身,去看身后的偏殿。

——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